富平侯此刻正在書房內作畫。他年輕時便才氣斐然,於書畫一事上更是出色。原本也是恃才傲物眼高於頂之人。
只是後來發生了一樁大的變故,令他整個人都消沉了下來,在娶了衛陽長公主後,這麼些年來便一直只做個在太常寺掛個名頭的閒散侯爺。
他平日裡也不怎麼點卯,時常將自己關在書房自得其樂。今日原本想畫一幅春景圖,卻聽手下小廝來報,說南國公夫人來了府上。
南國公夫人前來何事,富平侯心知肚明。一想到府裡馬上要結的這門親事,他不自覺地便會想到長女阮箏。而憶起阮箏,便很難不想到她的母親。
曾經他也有過一段風光霽月的好日子,郎情妾意琴瑟和鳴,卻終是被人棒打鴛鴦不堪回首。一想到這裡富平侯對這樁婚事也少了幾分期待。
高門大院也不見得便是好事,他的箏兒還不若嫁到普通的富戶家中,日子還鬆快些。
正想著小廝又進來稟報,富平侯被幾次打斷沒了作畫的興致,惱怒道:“前頭自有公主招呼,此事不需再與我說。”
小廝一臉賠笑道:“回侯爺話,不是公主遣人來,是大小姐求見。”
箏兒來了?
富平侯緊皺的眉頭一鬆,讓人把他叫了進來。他本想與女兒敘敘父女之情,聊一聊書畫也是極妙的事兒,沒成想阮箏一進屋便把他嚇了一跳。
他那向來金尊玉貴嬌媚無雙的女兒,此刻頭髮散亂地站在他面前,胸前的衣襟也鬆了一些,像是一路跑來散了開來。
她眼眶微紅呼吸急促,一見他便哀哀悽悽地叫了一聲:“父親……”
那一聲充斥著撒嬌與委屈,把富平侯這個大男人的一顆心都給叫軟了幾分。
“箏兒這是怎麼了,誰人欺負你了,還是底下的人做事不盡心惹惱了你?”
富平侯說著便要著人叫管家進來,一副慈父為女出頭的模樣。阮箏卻知道他是個什麼性子,被母親衛陽長公主壓得向來沒什麼脾氣。從小到大真有什麼事兒求到他面前,也不過就是個和稀漲的做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阮箏不求他為自己出頭拒了南國公府這樁婚事,她心裡清楚父親僅有的軟肋也只有一個。
她進屋前已狠下心掐了自己的大腿,這會兒便吸著鼻子露出一絲哭腔:“父親,女兒剛剛做了個夢,夢到祖母青雀庵中身子不大好。女兒急得不行,醒來便給嚇哭了。”
這倒不是她胡謅,她確實夢到祖母在這一年身子大不如前,一夜病重一夜。大約也就再撐個幾月,到了秋日時分便熬不住去了。
也正是因為祖母過世,母親長公主便要她熱孝出嫁,祖母喪期尚未滿三個月便逼著她嫁給了南國公世子。
要不是這麼著急,她原本說不定可以躲過一劫。待攝政王將南國公府查抄殆盡,她這婚事自然也就黃了。
母親為什麼這麼著急逼她嫁人?從小到大她對自己算不得多上心,雖大把銀錢嬌養著她,但論起母女親厚,她遠比不上二妹。
阮箏一時間來不及細想此中緣由,這會兒只盼著她沒算錯日子。按夢裡的時間來算,便是今日青雀庵那邊侍候祖母的婆子便會來報,提起老太太的身子。
只是這人什麼時候來,夢裡也未細說。
阮箏正斟酌著下一句該說什麼時,府內的大管家忠伯臉色鐵青地走了進來,進屋後先向她與富平侯見禮,隨即壓低聲音道:“侯爺,老太太身邊的人來報,老太太昨夜受了風寒,今早起咳嗽不止,已是臥床不起。”
阮箏聽到他這話竟長出一口氣,但沒敢在父親面前顯露,伸手悄悄抹了把頭上的冷汗,突然一狠心朝著青石地面“撲通”跪了下去。
她跪得極為用力,這一下疼得她眼眶愈發泛紅,眼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