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時分,位於永興坊內的富平侯府喧譁了一日,此刻已歸於平靜。衛陽長公主的房內燭光搖曳。她遣走了侍候的丫鬟婆子等人,只留心腹許媽媽在鏡前為她卸掉釵環。
許媽媽拔下一枝金桃花頂簪,附到長公主耳邊輕聲道:“青雀庵那邊回話來了,說大小姐一切安好,公主不必掛心。”
“是一切安好,還是安分守己?”
衛陽長公主聲音聽著懶懶的,細品卻又透著股陰冷的味道。
“她走得這般匆忙,連南國公夫人的面都不曾見上一見,倒像是要避著對方似的。這事兒總叫人不放心。你說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許媽媽是長公主最大的心腹,自然對她的擔憂一清二楚。但她卻柔聲勸著公主:“您不必擔心,大小姐去那兒也不是一回兩回。那一位長年閉門不出,聽說身子一直時好時壞,誰知道哪天人就沒了。大小姐是您從小養大的,您便是她的親生母親,旁人那都做不得數。再說大小姐這些年對您也極為孝順,您讓她做的那些事她不也都聽話地做了麼。”
一聽到這話,長公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也算她聽話,能為我的茱兒謀一條錦繡之路。否則顧家那樣好的婚事,我又如何會說給她。”
“那是,所以大小姐對您必是感恩戴德。”
一個賤婦生的女兒,能有幸養在她衛陽長公主名下,過著嫡長女的好日子,還生得那般花容月貌,當真是她阮箏的福氣。
只不過她再是才華出眾聰明過人也沒用,終究是要當她親生女兒阮茱的墊腳石。
想到這裡,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
阮箏冒雨一路跌跌撞撞回了青雀庵。兩個心腹大丫鬟都沒睡下,巴巴地守在屋裡等她回來。
一見她失魂落魄狼狽而回,青黛嚇得臉色都白了。白蘇也緊張不已,一面讓青黛去打熱水來,一面趕緊替自家姑娘換下了溼透的直裰。
“外頭突然下起雨來,奴婢們聽著那雷聲當真心裡不安得很。姑娘去了這麼久,事情可順利?”
白蘇心細,一眼就注意到阮箏出門時提的食盒沒了,還當她已到了後山庵堂見到了想見之人。卻又見阮箏面頰發白薄唇輕顫,不由擔心起來,“莫非遇到了歹人?”
阮箏此刻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一屁股跌坐在桌邊拿起剛倒的熱茶便飲了幾口。暖茶入喉整個人才算是活過來幾分,又聽白蘇提起“歹人”二字,心裡不由浮現出那如閻羅一般的男人來。
豈止是歹人,根本就是惡鬼,對她那般兇,還拿劍在她全身比劃來比劃去的。一想到這裡阮箏拿杯的手一緊,一股屈辱夾雜著羞澀湧上心頭。
她長這麼大還從未讓人這般羞辱過,便是父親也不曾如此檢查過她的衣衫。那還是個陌生男子,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她怕是隻有去跳河了。
此人實在可惡至極。
阮箏氣得將杯子往桌上一摜,聽得白蘇眉睫一顫:“當真遇到了?”
阮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敷衍著笑道:“沒、沒有,就是摔了一跤,食盒滾落到了山裡……”
正巧青黛打了熱水過來,這個話題便沒再被提起,兩個丫鬟侍候她換了衣衫,便被她趕去了旁邊的廂房休息。
吹燈上床,阮箏將身子縮排了被窩中,雙手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那劍尖遊走身體的感覺,這會兒還清晰得彷彿剛剛發生一般。她咬了咬唇,暗自罵了那人幾句。
算了,不過是個死太監,也不算什麼正經男人,就事兒便當是被狗咬了吧。
阮箏在床上翻了個身,轉眼便睡了過去。只是兩眼剛剛合上,面前又出現了熟悉的夢境。
又是那間暖意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