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議論嘀咕,稱頌崔相的英明果決,讚揚崔相之女的機敏無畏,感慨計都伏誅的大快人心……一個個說得活靈活現,彷彿當時皆在現場一般。
方朝清聽著人群所言,恍惚中彷彿又回到那天,他和甄珠匆匆趕來,卻只來得及看到那漫天箭矢傾落如雨,箭雨過後,一切便已經塵埃落定。
“對了,不是說那計都是來救人的?計都死了,救的那人哪?”有人忽然問道。
方朝清呼吸猛然一屏,邁開腳步,轉身便要離去。
然而,剛轉過身,卻又停下了腳步。
前方不過十米處,身著素衣,身形略顯纖細的女子靜靜地望著他,不知道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
見他看過來,她微微一笑,叫道:“方老闆。”
“聽說你已經下朝了,我在客棧一直等不到你,便擅自來找你了。”她微微低下了頭,“抱歉。”
方朝清喉頭一哽,走上前,“該說抱歉的是我,抱歉,讓你等急了……”約好了下朝後便匯合告訴她訊息,卻因為自己的軟弱不敢面對而遲遲不去見她,她一定是太心急了,才出來找他的吧。
甄珠抬起頭,臉上的笑已經褪去,像是已經預知了結果般的平靜地看著他:“先找個地方說話吧。”
——
隨意找了一家茶樓的雅間,沒有隨從下僕,小二上了茶點後退下,兩人相對而坐,剛煮好的茶水在兩人之間升騰起朦朧的白霧,映地對面的人面孔有些模糊,方朝清摩挲著茶杯,還未想好措辭怎樣開口,對面甄珠已經先開口了:
“今天廷議的結果,很不如人意吧……”
她並沒有看他,而是微微低著頭,聲音也很平靜的樣子。
但方朝清聽出了裡面的疲倦和絕望。
他握緊了茶杯,滾燙的茶水透過瓷杯傳出的熱度燙地他手心有些痛,然而他沒有放手,反而更加握緊了,然後輕輕”嗯“了一聲。
甄珠抬起頭,微微後仰,深深地撥出一口氣。
雖然早就猜到,也做出了平靜的樣子,但真正聽到確切的回答,還是忍不住失望啊。
她閉上眼,眼前彷彿又浮現出那天看到的場景。
她到的晚,到時,第一支箭就已經射下了,倉促之間,她只看到計都身前擋著兩個人,一個是崔珍娘,一個,則是阿朗。
後來回憶起似乎很漫長,然而實際上那就只是一瞬間。
一瞬間,崔珍娘用藏在袖中的小刀扎向計都的手臂,一瞬間,崔珍娘掙脫計都,一瞬間,計都沒有繼續去抓崔珍娘,而是——
選擇轉身,用自己的後背擋那一支箭,以及之後的無數支箭。
第一支箭落下時,方朝清便捂住了她的眼,然而她撥開了,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那無數箭矢射向的地方。
然後便看到那個曾經在她眼中如山嶽一般強大恐怖,卻也如山嶽一般巍峨不倒的男人轟然倒下。
一支又一支的箭射向了他,頭顱、脖頸、後背、雙腿……血花不斷噴濺,染紅了他的衣裳,也將他身下的一片地面全部染紅,甚至噴濺了一些到已經被拉離他的崔珍娘身上。
甄珠從不知道,一個人竟能流那麼多血。
身後所有的位置都插上了箭矢,起初因為痛楚,他的身體還掙扎抖動了幾下,然而一輪箭雨過後,那副身軀便再也不動,安靜如死。
即便如此,崔相也沒有讓人立刻上前。
等那軀體上無數個傷口已經無血可流時,才讓士兵持刀上前。
小心翼翼地將那軀體翻過來,便是已經徹底沒了生息,雙眼緊閉的模樣。
還有——
被他壓在身下,幾乎毫髮無傷的阿朗。
那天甄珠站在門外,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