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為簾,紅木做床,巧奪天工的香爐裡燃著龍涎香,牆上隨便掛著的字畫都是名家真跡。
然而卻不見新帝的蹤跡。
方朝清的目光從牆上滑到床上再滑到床下,才終於見到了人。
床腳下,蜷縮著一團人影。
身上還穿著明黃的龍袍,寬大的袍子將少年的身軀裹住,卻有些不合身,不知是龍袍太胖還是少年太瘦,龍袍下襬凌亂逶迤地散落在地上,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般地違和。
這樣的場景大大超出了方朝清的預料,他遲疑了一下,正想著要不要再喚一聲時,那團人影終於動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朝著方朝清,沒有露出全臉,只露出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似乎還帶了些午睡的睏倦,那眼睛並不太有精神,看向方朝清的目光並不聚焦,反而四處遊弋著。
“你要見我,有什麼事?”他開口,也完全不是合格帝王應有的口吻,倒像只是個普通少年。
方朝清頓了一下。
終究還是開口。
他上前一步,聲音放的很低很低,讓房門外的太監完全無法聽到。
“皇上,您可還記得甄珠?”
剎那間,方朝清看到少年黑沉無光的眼睛裡陡然綻放出耀眼到刺目的光亮。
相求
少年沒有說話,目光卻緊緊地盯著他, 那張原本被寬大的龍袍掩住一半的臉也已經不自覺地露了出來, 精緻秀美卻蒼白的臉上每一根線條都是緊繃的, 彷彿都在等待著方朝清接下來的話。
方朝清愣了下, 片刻後, 才低低地開口。
“在洛城時, 微臣機緣巧合之下與甄姑娘結識……”
寬大的帝王臥室裡,方朝清用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 從與甄珠結識, 到甄珠入宮,再到如今崔相以甄珠為餌引得阿朗上鉤, 所有一切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阿朗是甄姑娘視若親生的弟弟, 他秉性天真,雖然曾跟隨計都,卻並非為虎作倀之人, 當時甄姑娘能逃出太師府,全賴他棄暗投明, 之後他便再未與計都聯絡,原已準備與甄姑娘一起返回洛城,不料計都派人報復, 阿朗拼死將甄姑娘送走後, 自己卻傷重被捉走……後來,甄姑娘便寫信, 求我打聽阿朗的訊息。”
方朝清輕聲說著,少年便低著頭安靜地聽著,只是聽到“一起返回洛城”時,卻忽然抬起了頭。
方朝清起先未察覺,還繼續說下去,只是少年的目光太炙熱,他說著說著,便停下了話語,看向少年。
“……皇上?”他疑惑地問道。
少年咬了咬唇,抓著龍袍的五指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才終於開口,嗓音乾澀。
“她……要回去?”
這話說的有些不明不白,然而奇異地,方朝清沒有絲毫障礙地,立刻便理解了少年話裡的意思,乃至他問出這句話的心情和緣由。
是啊,那時候她是準備回洛城,再也不來京城的。
對她來說,洛城是她的起始之地,此間事了便該回去了。
然而,對眼前的少年來說,京城,或者說這座皇宮,才是他們相識相守的地方。前面他說了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少年的關注卻只放在了她要回洛城這點上。
因為,回洛城便也意味著放棄他吧。
作為被放棄的一方,感到難過,傷心,不甘,委屈……或許這就是少年此刻的心情。
然而——“她準備離開前,向我打聽了你。”方朝清輕聲道。
“被囚在太師府,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你的生死,一逃出來,就向我打聽你的訊息。那時候,你剛剛在武昌登基。”
得知少年平安,且身份已經天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