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向那求饒的母子,拿著弓弩的手腕又微微抬起。
被丈夫死亡嚇到呆愣的貴婦陡然清醒,臉色煞白地愈發摟緊懷中幼兒,跪趴在地上瘋狂叩頭,青石磚上瞬間便開出一朵朵血花。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饒了我和孩子!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計玄眉頭微蹙,握著弓弩的手卻未放下。
“大哥,”一道微微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計玄回頭,便見疤臉少年面色冷漠地看著他,“正主已除,就快去下一家吧,風聲似乎走露了。“
他們一路行來,搜查了三家,只有兩家正常,另一家的主人卻統統不在。
想起這,計玄點點頭,收起弓弩,翻身上馬。
“走!“
稍頃,紅日完全掙扎出雲海,喧囂的一天正式開始,身著鮮紅箭衣的騎兵風一般來去,所到之處,片片血泊浸透無數門庭。
辛酉年四月初五,年僅十二歲,後世稱哀帝的高瑢駕崩。
是日凌晨,禁衛軍、東廠緹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闖數位大臣宅邸,以種種罪名,殺害逮捕諸多大臣,其中多為崔相一派,如此一來,朝中崔相一派幾乎毀傷大半。
然而,部分位高權重的官員卻不知為何提前躲避,因而躲過了一截,雖然次日便被髮下通緝,但禁衛軍與東廠搜查數日仍未尋到其蹤影。
當日朝會,太后賈氏公佈哀帝死訊,稱仍將暫理朝政,直至新皇登基。
朝會之上,擁護者眾,反對者稀。
其後四五日,全國各郡有太歲、肉靈芝等祥瑞現世。
異象現世後,護國寺主持了塵大師直闖朝會,稱夜夢佛祖拈花指一女子,稱其乃觀音轉世,觀音本為男身,佛體下凡,方才轉為女體。
太后聞言大悅,免除了塵擾亂朝會之過,其後,便以觀世音菩薩凡體自居,又言因觀音本為男身,因此其後著裝打扮,起居坐臥,皆以男子模樣示人。
其間,有朝臣直指哀帝駕崩,賈氏應當退居後宮,由前代先帝指認之顧命大臣從宗室中擇子繼承皇位,亦有數位大臣舉出幾位適齡高氏宗室男子,欲擁其繼位。
然而不久,這些大臣便以種種罪名被禁衛軍和東廠收監,而那幾個適齡的高氏男子,也因種種原因離奇死亡,轉眼間,宗室裡除了嗷嗷待哺的幾歲小兒,竟然再沒有了適合繼位之人。
京城一時風聲鶴唳,無人再敢出聲。
這時候,距離崔相庭審之日,就只剩兩天了。
逃跑
外面如何風風雨雨,困在永安宮的甄珠和狗兒都無從知曉。
天氣日漸炎熱,狗兒身上的狗皮也謝了幕,換成胡亂纏在身上的一塊花布,也不知宮侍從哪裡翻出來的,料子是皇宮裡少見的粗糙,花樣又老土,紅紅綠綠的顏色簡直辣眼睛,纏在狗兒身上,更是暴殄天物,糟蹋美人。
甄珠尋了一處樹蔭,支起畫架,漫無目的又專心致志地在畫質上塗抹著,塗的不是人物也不是風景,而更像是不明意義的信手塗鴉,一團團濃重的色塊在紙上暈染開,一層又一層,甚至浸透了畫紙,顏色透到後面的畫架上。
她專心地塗著,從拿起畫筆便再也沒有抬頭往別處看一眼,狗兒偎在她腳邊,靜靜地臥了一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開了,甄珠也沒察覺。
直到將調色盤裡靛藍的顏色用完,甄珠才從專心的境界中抽出,目光看向遠方,然後很快便看到到狗兒的身影。
遠處,狗兒仍舊像往常一樣,在花叢草地裡騰挪往返,時不時被宮侍驅趕,或者追著宮侍做出發瘋的模樣,將宮侍們嚇得氣急敗壞。
熟悉了以後,許多原本看似平常的事情,就能看出一些表面以外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