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是她的心情。
計玄的眉頭皺地更緊了,擰眉思索了半天,忽然想起她畫師的身份,便又道:“你不是喜歡畫畫?怎麼不畫了?待會兒我讓人送紙筆和顏料過來。“
這次甄珠倒沒有拒絕。
計玄鬆了一口氣。
然而,雖然沒拒絕,卻也沒有高興的樣子。
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被誰隨意扔在搖椅上的一個物件兒,沒一點生氣,說話點頭都只是微微的動作,不仔細看不仔細聽就會錯過。
這時候,她已經不看他了,她的目光又對著天空,水晶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彷彿那裡有什麼令她著迷的東西一樣,計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一排從天空飛過的飛鳥。
他低下了頭,想起周先生交代的話。
於是他硬邦邦地道:“義父這幾日忙於守城,並非故意不來看你。”
她的眼睫眨了眨,然後目光看過來。
彷彿得到了鼓勵,計玄繼續說了下去,“崔相聯合了幾個高氏宗室,又廣發檄文妖言惑眾,籠絡了南方數道,我們這邊只有倚靠北邊的河北、隴西等道,前幾日河北道和隴西道的援軍來到,義父便計劃一舉將逆軍打退……”
“連續幾天不眠不休,逆軍傷亡慘重,不得不退回京城十里之外,義父的意思是乘勝追擊,徹底殲滅逆軍,但太后不同意,認為應該徐徐圖之,昨日逆軍一退,義父下了城牆就進宮與太后商議,直到現在還未——”他猛地住了口。
他本意是想說計都並非故意冷落她,而是忙於政事,入宮與太后討論政事到現在都還未歸,但是——計都跟太后可是有著那層關係的,而這個女人在宮裡那麼久,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再說什麼昨夜入宮後到現在還未歸的話,簡直讓人無法不想歪。
計玄緊緊地繃上了嘴,眼裡有明顯的懊惱。
看著男人失言後懊惱的模樣,甄珠唇角卻忽地一彎,淺淺的笑容在瘦削卻仍舊美麗的臉頰上水波般盪漾開來,春末煦暖的陽光之下,剎那間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計玄無意一瞥,頓時便愣在了那裡。
而轉瞬之間,那笑容便又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太師事務繁忙。”她淡淡地道,目光又看向天空,此時那飛鳥已經不見,只剩一片瓦藍的湛湛晴空。
“只是,一個人,有些無聊……”
何止是一個人,是被關在一個小院子,手足不得伸,羽翼不得展,每天每夜所見的都是同樣的人和事,傷好後,除了計玄偶爾來,便接觸不到任何外界的訊息。
從一個籠子跳到另一個籠子,結果並沒有更好,甚至更糟糕。
畢竟在永安宮時,她不是一個人。
這些話她沒有說出口,但計玄卻突然領悟了她眼中情緒的含義。
他突然道:“很快。”
他的聲音有些急,像是衝動之下突然開口,迥異於平時的冷靜,因此引得甄珠立刻看向了他。
他舔了舔唇,又道:“不用急,很快,你就能出這個院子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會有很多人陪著你,那樣……就不會無聊了吧?
甄珠眼睛閃了一下。
“不是……說我的存在要保密麼?況且現在太師與太后正有分歧,我的訊息,應該更不能透露了吧?不然……”她低下了頭,“就算是隻見見阿朗,我也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