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現在感覺非常不好。
“啟、啟稟太后,陛下——”頭髮鬍子全白的太醫佝僂著身子向太后回著話,保養良好的臉上冒出顆顆汗珠,彷彿身處三伏天一般。
然而此時明明是暖春。
與太醫情形相反的,是躺在床上的小皇帝。
融融暖春,正午時分,小皇帝卻蓋著厚重的被褥,面色蒼白泛青,雙眼緊閉,口中不時發出上下牙齒打顫的“咯吱”聲,像是不堪寒冷侵襲似的。
“陛下怎麼了?”太后坐在床前,木著臉,緊緊盯著太醫問道。
鬚髮全白的太醫眼睛一閉。
“啟稟太后,陛下如今的情形——不大好。”
太后神情未變,只語調平平,彷彿木頭人似地繼續問道:“怎麼個不大好?”
太醫額頭汗珠滴落。
“陛下、陛下生來便體弱,幼年又遭毒害,當時雖解了毒,卻對陛下的身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害,使得陛下身體更加虛弱,如今數病齊發,便宛如狂風摧折枯木,來勢洶洶,不可抵擋……”
“臣、請恕臣無能!”
他閉上眼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上卻已然露出赴死一般的神情。
畢竟——已經死了三個太醫了。
或許他就是第四個。
他閉著眼,等待死神的降臨。
然而,等來的卻是一道飽含著疑惑不解的問話:“你……說什麼?”
太后看著他,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難以理解的事。
她說道:“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太醫睜開眼,臉頰顫抖著道:“臣、臣方才說,陛下、陛下生來便體弱,幼年又遭——”
“停!”太后陡然出聲打斷,臉上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說——陛下如今這樣,是因為幼年遭毒害?”
太醫遲疑地點了點頭,“……正、正是。原、原本陛下雖體弱,但只要小心調養,未必不能平安一生,然而那場毒害,卻將陛下的肺腑功能毀壞大半,當時不顯,概因陛下當時年紀尚小,而年歲越長,其害越顯,尤其——”
他頓了一頓,嘴唇抖了下,才繼續說道:“尤其前幾月,陛下頻繁寵幸美人,更、更使得虛弱的身體經受不住,一遇風邪侵體,便無法抵擋……”
他說著說著,話聲便消失無蹤。
太后木木地看著他,目光幽深,彷彿有頭幽冥怪獸般,叫他猛然間不寒而慄。
他陡然低下了頭。
看著他膽戰心驚的模樣,太后嘴角卻陡然露出一絲笑。
她開口,聲音像是飄在空氣裡。
“何太醫,後宮仍舊沒有美人有孕麼?”
何太醫戰戰兢兢地道:“沒、沒有。”
太后長吁了一口氣。
她睜開眼,俯身看向床上的小皇帝,伸出手掌,在小皇帝臉上摸了摸。
她的手掌冰冷,一觸及小皇帝,登時叫他打了個哆嗦,旋即,小皇帝睜開了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上方,看到太后的面容後,口中吐出細若遊絲的叫聲:“母后……”
“皇兒,母后在。”太后柔聲回應,臉上也露出了笑。
小皇帝蒼白的臉露出一抹笑,然而旋即,那雙眼便又閉上,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境界。
太后臉上的笑容消失。
她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太醫。
“何太醫,本宮的皇兒,是一國之君,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冷聲道。
何太醫連忙點頭。
太后揚起下巴。
“稍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該怎麼做,怎麼說,你心裡應該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