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欄子迅速死絕,從山腳抬頭遙遙望去,老嫗山山頂皆是剩餘白馬遊弩手的身影,六百南朝死士氣勢洶洶地投入戰場,流州那邊似乎僅是把白馬遊弩手作為佔據先機之用,絕沒有讓所有遊弩手性命交待在老嫗山的意思,這也在情理之中,老嫗山的歸屬,當然重要,卻不算至關重要,稱不上左右戰場勝負形勢,若是涼莽雙方是中原版圖上節奏相對騎戰更為緩慢的步軍大戰,老嫗山的得失,意義更大,但是騎戰之中,尤其是達到這種雙方兵力累積破十萬的大規模騎戰,而且雙方皆是熟諳馬背作戰的精銳,戰機往往稍縱即逝,加上老嫗山並非位於戰場正中心,只是在偏離戰場的一側,到時候失去老嫗山的一方,大可以主動把主戰場撤離那座老嫗山,那麼老嫗山便於觀察戰場形勢的地利,便會隨之減弱。所以雙方心知肚明,老嫗山的爭奪戰,血腥慘烈,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用作提升山腳將士的軍心士氣。
流州增援很快到達老嫗山之頂,是將近一千人的爛陀山僧兵,從涼州關外一直廝殺到流州邊關的白馬遊弩手,相比全軍覆沒的沙場死敵青草欄子,損失同樣不小,接近三百人當場戰死山頂。
偏離主戰場的老嫗山南坡山腳,作為領軍大將的寇江淮竟然赫然在列,一萬流州青壯騎軍的兵權,這位流州將軍已經徹底交給乞伏隴關,至於兩萬龍象軍,與北莽主力對峙的那處沙場之上,自然是徐龍象和李陌藩各領一萬騎,寇江淮只說瞭如何打贏這場仗,如何詳細部署如何大致排程,卻絕對不會干涉龍象軍投入戰場後的廝殺,直轄於流州刺史府邸的三千騎也沒有出現在此地,而是跟隨在乞伏隴關一萬騎之後,共成一路中軍,左右兩翼是戰力更強的龍象萬騎。
黃宋濮沒有像寇江淮這般閒情逸致地前往老嫗山北坡山腳,坐鎮己方中軍,當老將依稀望見爛陀山僧兵出現在山頂,臉色凝重的老人終於輕輕鬆了口氣,之前第三場大戰,謝西陲的僧兵連雞肋都不如,簡直就是拖後腿的累贅,讓這位南朝大將軍贏得一場連太平令都沒有想到的大勝,戰功之大,震動草原,但是黃宋濮內心深處,反而對這支北涼靠打贏密雲山口一役才收入麾下的爛陀山僧兵,更加忌憚,不像很多南朝邊軍將領那麼樂觀認為那場流州邊軍失利的根源,是寇江淮有意壓制密雲一役名動天下的同齡人謝西陲,黃宋濮堅信這是寇江淮聯手謝西陲給自己下的一個套,一不小心,被勒緊脖子之人,就會是數萬草原兒郎。
手持鐵槍披掛重甲的完顏銀江策馬而來,大聲問道:“大將軍,何時衝鋒?”
黃宋濮瞥了眼老嫗山方向,平靜道:“再等等。”
知曉軍機內幕的完顏銀江有些納悶,除了四百青草欄子和六百南朝死士,老帥還有後手,整整一千五百邊軍健卒,用這些最頭等精銳去爭奪老嫗山,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但是連用兵才華不如身世煊赫的完顏銀江都知道一點,兵力恐怕還是少了些,以北涼邊軍一貫死人可以輸陣不行的死要面子尿性,最不濟得再加上一千人,才能稍稍保證吃下老嫗山制高點,一座老嫗山,只值這個價,投入更多兵力,在山上死更多人,對涼莽雙方主將來說,就都是一筆虧本買賣了。老帥黃宋濮顯然一開始就沒打算非要拿下老嫗山,反而更多像是一種試探,完顏銀江經過三場大戰後,自知斤兩,桀驁性格早已抹平稜角,對老將軍的用兵本事心悅誠服,既然黃宋濮說再等等,與老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完顏銀江也就沒有廢話什麼。
僧兵身影絡繹不絕地浮水出面,這些戰力卓絕的爛陀山和尚,在老嫗山之頂格外引人注目,一千五百北莽南朝邊軍士卒紛紛慷慨赴死。
最終老嫗山之巔,仍站立有兩百袈裟愈發猩紅刺眼的爛陀山僧人,而且流州兵馬還有不斷疊加遞增的趨勢,擺出一副老子吃定了老嫗山這位“老婆娘”的兇悍架勢。
完顏銀江安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