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心驚膽戰,那位“少俠”身邊的目盲女子,抱琴而行,而她身後揹負劍匣的木訥中年人,劍氣極重,可這還是他已經刻意壓抑的前提之下!他身後夫妻模樣的男女並肩而行,少婦無比扎眼,身段豐腴妖嬈,且穿著五彩絢爛的扎染衣裳,雙手雙腳都分別系掛有一串小巧玲瓏的銀質鈴鐺,人未露面鈴聲先至,腰間歪歪斜斜掛有一柄刀鞘雪白的弧形短刀,眼界極高的錢統領一眼就看出這分明是西南十萬大山裡的苗人裝束,而她就那麼挽住身邊五短身材男人的手臂,眉眼之中充滿毫不掩飾的得意神色,好像自己她的漢子是世上頭等豪傑,在她襯托之下,原本不起眼的中年漢子也顯得鶴立雞群起來,身穿麻布對襟短衫,頭纏青色包頭,小腿上裹有綁腿白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錢統領已經吊到嗓子眼的那顆心差點就要當場脫口而出了。
沒到半杯酒的功夫,又有一名眾星拱月的年輕女子來到二樓,她身後跟隨四名扈從身份的人物。
錢統領收回視線後臉色鐵青,什麼身份的女子,僱得起四名最不濟也是二品小宗師起步的頂尖高手擔任供奉?
如此一來,小小一座酒樓,冷不丁就成了高手多如路邊狗的局面。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錢統領,也開始大汗淋漓。
劉公公平靜問道:“有麻煩?”
錢統領苦笑道:“不一定,但只要起了衝突,就一定是捅破天的大麻煩。也許緊急調動一兩千騎也無法擺平。”
劉公公擺擺手,一笑置之,“只要這裡是北涼,就夠了。”
那一刻,錢統領才真正對這位印綬監掌印太監刮目相看。
而在魚龍齊聚導致雲波詭譎的酒樓外頭,一名佩刀牽馬的年輕公子哥突然在街上停下腳步。
他這一停步,也就讓青樓門口拉客的老鴇看清了他的模樣,立即眼前一亮,她身邊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更是恨不得餓虎撲羊,把那位還卷著袖管的落魄俊哥兒給生吞活剝就地正法了。
怔怔出神的年輕人似乎沒有聽到渾身脂粉氣的老鴇在說什麼,也任由她拉住自己的胳膊往那座青樓拽。
他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跟李翰林嚴池集孔鎮戎他們三個,一起喝花酒的光景,那時候從來都是李翰林出錢,從他那個北涼官場公認一毛不拔鐵公雞的老爹那邊偷來的銀子,每次都是一副今夜快活了隔天就要趕赴刑場的架勢。那時候被取了個嚴吃雞綽號的嚴池集總是放不開手腳,身邊不管如何依紅偎綠,從頭到尾倒像是他在被揩油。而孔武痴那個傻大個,每次上青樓都是救苦救難去的,一進門就撂下那句口頭禪:樓裡哪位姑娘最長時間沒能接客了,我就點她!所以每次有孔武痴在,酒桌上必然是一座青樓內最漂亮女子和最難看女子同時出現的荒誕場景。
年輕公子終於回過神,笑問道:“世子殿下喝花酒,能不能不給錢?”
那位胸脯亂顫的老鴇樂不可支回答道:“這位公子真是愛說笑話,就算王爺來了也得給銀子吶!”
已經被拖拽了幾步的公子哥停下身形,依舊一手牽馬,苦著臉道:“那我就不進樓了。”
上了歲數的青樓婦人嫵媚瞪了一眼,“公子可不老實,敢在這會兒佩這種刀走在大街上,會沒銀子?我可以先答應公子,就算身上沒帶一顆銅板兒,也沒事,欠著!”
就在年輕公子哥彷彿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一位貌不驚人的男子突兀出現在他們身側,竭力掩飾他言語中的激動,壓低嗓音道:“二等房,地字號十六,有要事稟報。”
年輕人點了點頭,不露聲色掙脫開三位青樓女子的手臂,對她們歉意一笑,然後牽馬前行。
年輕人轉頭望向那個眼神炙熱的拂水房精銳諜子,“有突發狀況?”
後者沉聲道:“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