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外來士子,與大多數赴涼士子進入大小衙門不同,那位士子好像不喜歡做官,唯獨鍾情於傳道授業一事,至於為何偏偏跑到北涼來教書,天曉得。不過也有傳言,說是那位士子早先在黃花縣集市上,對這個村裡的一位小娘一見鍾情,就一路跑來村子落腳,李賢以前求學和現在教書,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一個人,對此事不願去探究,覺著真是如此,也算才子佳人了吧,當然也願意在心底祝福一句有情人終成眷屬。
李賢眼角餘光早已瞥見那位想著出門曬日頭的先生,發現他們二人的身影后立即退回屋內,腿腳伶俐得很,估計是回床上裝病去了。
李賢和劉先生一同走入略顯陰暗的裡屋,後者將黃酒和吃食重重拍在小桌上,沒好氣道:“今兒有酒有肉,王老禿你要能起床,那就你我吃喝乾淨,要是不起床,那我就當著你的面,幫你吃喝了!”
躺在床上的王長青冷哼一聲,“黃酒?”
劉先生怒道:“不是黃酒還能是你們北涼的綠蟻酒不成?!要我喝綠蟻酒,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愛喝不喝!”
李賢只好當和事老笑道:“先生,我拎了壺綠蟻,劉先生有醬肉,如何?”
王長青這才慢悠悠起床,起身後正了正衣衫。
劉先生冷笑道:“沐猴而冠。”
王長青斜眼撇嘴道:“瞧瞧我身上這件,嶄新的!今年過年,還會添置一件新衣。再反觀你身上那件年復一年縫縫補補的衣衫,斯文掃地!”
劉先生淡然道:“以無事當貴,以無早寢當富,以安步當車,以晚食當肉,以破衫當裘,此乃安貧樂道,終其一生不改初衷,即是安貧得道矣。”
王長青白眼道:“窮就窮,還窮出道理來了?”
劉先生嗤笑道:“不比某些井底之蛙,我此生行過萬里路,在人事上見天理,此生又讀過萬卷書,在天理上見人事。嘿,到了這窮鄉僻壤的北涼,每每見老書生痴痴故紙堆數十年,一出大門便不知東南西北,真是可笑,可笑。尤其是那故紙堆,放在耕讀傳家的中原,尋常稚童也能倒背如流。”
懶得理會姓劉的,王長青一屁股坐在小凳上,從李賢手中接過那壺已經開啟的綠蟻酒,低頭使勁嗅了嗅,滿臉陶醉道:“光是這味兒,就能值七八錢銀子!”
藉著破敗窗戶透過的光線,王長青和學生李賢喝綠蟻酒,劉先生獨飲黃酒。頭髮稀疏的王長青一條踩在板凳上,比起正襟危坐的劉先生,的確是不太像個先生。倒是王老禿教出的李賢,儒雅氣態不輸劉先生太多。
王長青倒了兩碗酒,李賢笑著搖頭,王長青伸手指了指這個得意學生,惋惜道:“不喝酒,如何做得出名傳千古的好詩篇。”
劉先生譏諷道:“王老禿,你這輩子少說也喝了幾百斤酒,做出過一篇半篇的順暢文章嗎?李賢雖然勉強能算是你的半個學生,可卻是正兒八經的舉人,在我看來,只是因為北涼的身份,才未能進士及第,也是你王老禿能教訓的?”
王長青喝了一口綠蟻酒,抹了抹嘴,爭鋒相對道:“我不能教訓?你劉書袋就能教訓啦?仗著家世好些,多背幾本書,有啥了不起!”
劉先生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某些話,只是憤憤道:“不可理喻!”
王長青又狠狠灌了口酒,然後打了個酒嗝,兩指夾起一塊醬肉丟入嘴中,頓時渾身舒坦了。
李賢最終還是抵不過先生的勸酒,喝了小半碗就滿臉通紅。
兩個老人默默拼酒吃肉,只不過一個用手,一個用筷。
劉先生難得喝高了,有些尷尬,又有些自豪,恍惚眼神中充滿緬懷,自言自語道:“恨不娶十姓女,恨不為大楚人啊……”
王老禿拿手肘輕輕捅了一下微醺的學生,小聲問道:“十姓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