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在世走一遭,精髓就是走著兩字,走過山走過水走過江湖走過東西南北,到了什麼地方不重要,一路上見到了有趣的人無趣的事,吃苦也好,享福也罷,都是人生百年這一遭而已。遇見了好風景,大可以停下腳步瞧一瞧看一看,有氣力了,再走。不願意挪腳了,那就別動彈了唄,溫柔鄉英雄冢?嘿,那都是吃不著葡萄的傢伙在喊酸呢。要不咋說只羨鴛鴦不羨仙?貧道此生雲遊四方,已經好些年月,求仙之人豔羨那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貧道卻是喜歡在滾滾紅塵裡腳踏實地走走停停,也不怕哪天就突然死在路上,若是為長生而懼死,如何得真正的長生?貧道這輩子,走進過的道觀大大小小,得有六百餘座,去寺廟跟和尚們求教佛門義理,也不下三百位。”
見徐鳳年默不作聲,老道人咳嗽一聲,厚著臉皮小聲提醒道:“公子這會兒該附和一句,才合情合理。”
徐鳳年笑道:“我在忙著算計老真人如今多大的歲數,才能走完那六百道觀三百寺廟。”
老道士搖頭唏噓道:“貧道早忘啦,只記得娶了三位女子。”
徐鳳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徐偃兵此時拎回一屜包子,放在攤子上,老道士撿起一隻熱氣騰騰的包子,狠狠吹了幾口氣,一口囫圇吞下,滿臉陶醉,提袖抹了抹嘴角油漬,笑道:“春凍筋骨秋凍肉,便是少年氣血旺盛不懼春寒,日子也格外難熬啊。”
徐鳳年笑問道:“老真人可算得出我要去見誰?”
老道人正要去抓起第二隻肉包子,漫不經心道:“畫灰老嫗。”
徐偃兵氣息一凝。
老道人仍是無動於衷,輕聲笑道:“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貧道因此什麼都略懂一些,知道這事也就是靠著這一大把年紀,算不得什麼本事。”
徐鳳年平靜道:“我知道老真人是誰了。只不過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老真人好像不合規矩啊,怎麼,要給你們的北莽女帝報仇,拿我的腦袋去還債徐淮南和第五貉的腦袋?”
老道人笑道:“你當真知道貧道是誰?”
徐鳳年皺眉道:“我確實迷糊了,聽說兩禪寺李當心在道德宗,已經拽下浮山壓死了負劍的麒麟真人。”
老道人哈哈大笑,在自己左肩頭輕輕彈指,右手“飄”出一位姿容嫵媚的年輕道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揹負一柄長劍,對徐鳳年作了一揖。
老道人換手彈指,左邊又“飄蕩”出另一位年邁道人,仙風道骨,手捧一柄拂塵,捻鬚微笑。
這尊麒麟真人,分明已經被拓拔菩薩過河後殺死於黃河邊。
始終坐在凳子上的老真人一拍掌,身前“跑出”一個稚童道士,正是那名出現在北院大王徐淮南身邊的孩子。老道人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撫摸小道童的腦袋,“徐鳳年,我們已算是第二次見面了。”
這邊景象詭譎,街上路人卻渾然不覺。
老道人吞下包子,撫掌笑道:“三位北莽國師,分別為李當心、拓拔菩薩和一截柳所斬,只是死而不死,亦是不足為外人道。斬三尸拔九蟲,聖人語焉不詳,世人云雲紛紛,如墜雲霧,不知所以然,貧道雲遊四方,竊以為是前生今世來生的情理欲。這三位道德宗麒麟真人,是我又不是我,我是他們則是確鑿無誤。他們很忙,貧道很閒,閒到雲遊北莽離陽三甲子,閒到了親眼所見三位娶親女子慢慢從妙齡到老嫗,閒到了跟四世呂祖都見過面。”
徐鳳年彷彿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伸手去拿一隻包子“壓壓驚”,不曾想被繞膝嬉耍的稚童國師一掌拍掉,手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疼痛,徐鳳年愕然,趕忙擺手,示意早已殺氣瀰漫的徐偃兵仍是不要出手。
老道人敲了敲小麒麟真人的腦袋,彎腰拿起包子遞給世子殿下,“讀書看逐鹿,書中得幾分,逐鹿失幾分。問道對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