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始終沉默寡言,不管徐鳳年詢問什麼都不理不睬。
徐鳳年蹲下去,幫她擺正貂帽。她瞪了一眼,又伸手歪斜回去。徐鳳年白了一眼,站起身,兩人繼續尾隨“如花似玉”和“丰神玉朗”,這是徐鳳年前天給慕容龍水和老蠶繭取的綽號,用徐鳳年的話說這叫以德報怨。
經過路邊一座攤子,一名老儒生在那兒擺攤販賣舊書,豎放了一幅字,書有典故魚三字,被一方青綠蝦蟆銅鎮紙壓著,老儒生見到徐鳳年和小姑娘經過,笑問道:“這位公子,不挑挑書?要是買書錢不夠,有老舊釵子也可當銀錢用。”
徐鳳年停下腳步,彎腰凝視那幅字,問道:“老先生,這典故魚可是獺祭魚的意思?”
老儒生笑眯眯點頭道:“正解。公子確實博聞強識。”
徐鳳年仍是低頭,繼續問道:“賈家嘉,諧音都是甲,三個甲,三甲,黃三甲。”
老儒生嘖嘖道:“公子可是說那黃龍士?這名字晦氣,少說為妙。”
徐鳳年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小姑娘,又瞧了眼裝神弄鬼的老儒生,掏出一根釵子,輕輕放在鎮紙旁邊,“老先生,帶她走吧。再晦氣,也沒在我身邊更晦氣。”
老儒生伸手要去拿起釵子,被小姑娘拿向日葵拍在手背上,一臉悻悻然。
老人笑道:“不是白白收你釵子的,有個叫柳蒿師的老不死出了京城,還捎上了東越劍池的狗腿子,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入城。”
徐鳳年點了點頭,問道:“隋斜谷怎麼樣了?”
老人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在等,兩個歲數加在一起兩百多歲的糟老頭子,王八瞪綠豆,慢慢耗著。不過要我看啊,他那一劍,火候再足,也還是不行。你還有什麼想問的,一起問了。縮頭烏龜趙黃巢?走火入魔的劉松濤?還是倒騎毛驢看江山的鄧太阿?要不就是替人尋鹿的洛陽?”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笑道:“算了。你們爺倆還是早點收攤子走人吧。”
老人笑意玩味道:“你真不怕死?”
徐鳳年無奈道:“等你們一走,我也好趕緊跑路啊。”
老人哈哈大笑,“理是這個理。”
他站起身,收斂笑意,輕輕拿起鎮紙夾在腋下,抖了抖那幅字,斜視徐鳳年,“她替你接下龍虎山趙宣素的氣運,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小子趕緊恢復大黃庭,要不然三年後……她要是死了,我就算破例違背本意,也要讓你和北涼吃不了兜著走。你今天當然不能死,要死也只能是三年後,所以我給你喊了個幫手。”
小姑娘走得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頭也不回。
並肩而行的老人嘆氣道:“真狠心,就別要回釵子。”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
老人突然笑道:“貂帽不錯,瞧著就喜慶。”
小姑娘拉下原本才遮住額頭的毛茸茸貂帽,遮住了整張臉。
徐鳳年站在原地安靜目送兩人遠去,沒過多久,轉頭望去,跟一老一小相反的大街盡頭,白衣洛陽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