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女穿縞素。來來來,試看誰是人間人屠,徐字王旗在逐鹿……世子殿下,這詞曲都好,聽聞二郡主當年在武當山上給真武大帝雕像刻下了發配三千里的字樣,唯有這般女子,才能寫出如此蕩人心魄的北涼歌,可在奴婢看來,二郡主更像大將軍,殿下才是像小姐。若是不學刀,而是學劍,就更好了,女婢在山上守墓十數年,就等這一天。奴婢守著大涼龍雀,總是不甘心。殿下,明日下山,把小姐當年讓天下英雄低頭的佩劍帶走吧?在這兒,埋沒了大涼龍雀!小姐對奴婢說過,以後殿下若是遇上了恰巧習劍的好女人,就當是一件聘禮。可惜小姐無法親手交出……”
徐鳳年輕聲道:“好。我帶走大涼龍雀。姑姑,可鳳年不敢保證能遇到如孃親一般的女子,指不定一輩子都送不出去。”
趙玉臺伸手摸了摸世子殿下的下巴,當年那粉雕玉琢的小少爺,都有扎手的鬍渣了,她的神情是發自肺腑的和藹,哪裡有半點面對吳靈素吳士楨父子時的桀驁粗野,她怔怔看著徐鳳年,就像看著至親的晚輩,孩子總算長大了,出息了,長輩自然滿眼都是自豪和欣慰,趙玉臺緩緩道:“無情人看似無情,反而最至情。哪家女子能被殿下喜歡相中,就是天大的福氣。這點殿下與大將軍一模一樣,女婢只希望殿下早些遇到那個她,早些成家立業,相濡以沫,莫要去相忘於江湖廟堂。小姐說武道天道最後不過都是一個情字,人若無情,何來大道可言,逃不過竹籃打水撈月,因此道門才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而佛門許多菩薩發宏願,也是悲天憫人。殿下,相比你的胸有溝壑,女婢更欣喜殿下對老孟頭小山楂這些無名小卒的念舊。”
徐鳳年感慨道:“可這些贏不來北涼的軍心。”
趙玉臺積鬱心胸十多年的鬱氣一掃而空,破天荒打趣玩笑道:“等殿下去了北涼邊境,與大將軍那樣親身征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聽說二郡主反感你練刀,殿下可要撐住,不能改變初衷,好男兒不能親自提兵殺人,不像話。奴婢這輩子最大的指望便是等著看殿下提兵百萬立馬北莽,將那個王朝給蕩平了。”
徐鳳年做了個鬼臉,一臉為難道:“姑姑,踏平王朝這活兒忒技術了,再說萬一成功,也沒人肯給賞賜啊,說不定皇帝陛下就更惦念我們徐家的香火何時斷去了。”
無意間提起這個,趙玉臺一臉陰鷙戾氣,語氣卻是平靜,透著股與她劍術萬分匹配的肅殺銳氣,紅著眼睛淒涼道:“天下初定,小姐懷上殿下剛六月,老皇帝一聽經緯署相師說小姐有望生子,便迫不及待要卸磨殺驢,那一戰,小姐瞞著大將軍,獨人獨劍赴皇宮,面對那指玄境三人和天象境一人,雖然小姐功成而退,卻落下了無法痊癒的病根,入北涼才幾年安穩,便……”
徐鳳年木然望向對面聽燈亭,山巔沒來由驟雨傾瀉,暴雨過後,雲霧繚繞,千燈萬燈亮起,亭中徐鳳年趙玉臺與始終站在亭外的青鳥三人恍若置身於天庭仙境。
青城山中傳來一陣野獸嘶吼聲,鼓盪不絕於耳。
徐鳳年訝異道:“姑姑,這是?”
趙玉臺微笑道:“青城山中有一頭活了幾百年的異獸,名虎夔,幼年獨角四腳,成年雙角六足,遍體漆黑鱗甲,一旦發怒便通體赤紅。這一頭成年母虎夔原本只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蟄伏,但懷上了幼夔,胃口暴漲,近兩年來便離青羊峰有些近,奴婢曾帶劍前往一睹真容,虎夔兇悍無匹,尤其是懷孕在身,更是殘暴兇狠,奴婢的青罡劍被它咬斷,奈何不了它,它也奈何不了奴婢,幾次交鋒,都沒有結果,後來奴婢便任由它在青羊峰附近徘徊覓食,根據古史記載,異獸虎夔懷胎需三年,分娩大概就在最近時分了。”
趙玉臺聽著連綿不絕的吼叫,咦了一聲,疑惑道:“虎夔似乎遇見了旗鼓相當的對手,青城山還有能與它對敵的人或者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