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走了,就剩我們爺倆了,你最瞭解我,你和我說說,為什麼以前的我不會還手呢?」
自然無人回答。
他目落虛空,好半天,把打濕的頭髮往後捋,抹了一把臉,全是水,也不知道有沒有淚,他看著那張不太像的遺照,問:「生病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去舊朗這麼久,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催我回來過。」
「崔向城催我回來的時候,也隻字不提你住院的事,是你的授意吧」
「你三天沒回我訊息,我居然也沒發現異常。」
「長大後就沒叫過你爺爺了,那天接電話叫了一次,居然被崔向城佔了便宜。」
他自顧自說著,看著那張遺像,沒有哭,也沒有太大的情緒,和活著的人講話沒什麼兩樣。
「我剛把你的寶貝兒子打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崔裎伸手,抹了抹那張遺照上的雨水,「算了,你怪我也沒辦法,我都已經打了。」
照片上的人表情很嚴肅,穿著肅正的軍裝,但崔裎知道這和他本人是不符合的,老爺子其實是個愛笑的人,說話慢悠悠的,他是個首長,卻沒有首長的威嚴,對手下的人,對家裡的保姆都是很和藹的,他還很愛開玩笑,小時候老是逗得崔裎又哭又笑。
崔裎想叫聲爺爺,但還是叫不出口,最終還是叫了「老爺子」,「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好多錯事,其實老早就想和你說的,說以後不會了,但是我不想在電話裡說,我想當面和你說,沒想到一拖就這麼沒了機會。」
「你小時候就不喜歡我哭,但今天……」
算了,崔裎起身,「你不喜歡就算了。」
天灰濛,人也灰濛。
半個月後,老爺子的代理律師為他做遺產公證,宣讀遺囑。
八月的北京,熱得和熔爐有得一比,它沒有舊朗每逢三日必造訪的降溫雨,成天熱著,連體虛的老頭都要穿汗衫吹風扇,半個月前的那場雨帶來的涼氣已經散得一點不剩,戶外的人都恨不得扛著空調走路。
屋裡的空調溫度調得冷,崔裎靠著窗坐著,身上穿的還是簡單的白t恤,對面坐著的人卻是西裝革履,鼻子上有一團青紫,嘴角還貼著創可貼。
那不是崔裎打的,他懷疑是李媛。
李媛還是那副樣子,到哪裡都拿著手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她的世界裡,可能只有最新款的愛馬仕和哪家的美甲最好看才算得上大事。
崔向城朝人諂媚地笑著:「王律師,天氣太熱了,我們自家的事還麻煩您跑一趟,辛苦辛苦。」
王律師四十來歲,一個板正的國字臉,並不買崔向城的帳:「謝謝,這是我的工作,辛苦是應該的。」
崔向城的笑僵在臉上,王律師假裝瞧不見,轉過來問崔裎:「小崔先生,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開始吧!」
崔裎點頭,王律師便開始宣讀遺囑。前面的內容很冗長,到遺產分割的時候只有一句。
「本人名下所有流動資產,連同鸚鵡一隻,將全部由孫子崔裎繼承,房產兩處,花園路三十八號房產,由孫子崔裎繼承,景秀花苑房產,由兒子兒媳崔向城李媛共同繼承。」
「什麼」話音才落,崔向城就拍桌而起,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怎麼可能一分都不給我你讀錯了吧」他不相信,要去搶遺囑來看,卻被王律師攔住了,「崔先生,這份遺囑已經做過公證,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李媛似乎也不相信,但她比崔向城鎮定許多,她看向崔裎,突然笑起來:「果然是好手段啊,耍得老爺子團團轉。」
崔裎始終一語不發,直到王律師遞給他一份受理書:「小崔先生,沒有問題的話在這裡簽字,儘早去辦公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