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死了!這個‘建國’到底是誰啊?吵得人都不能睡覺了。”
趙景聞氣得狂拍枕頭,“不要讓我看到你, 不然二話不說先揍一頓!”
他也不是沒想過要衝到樓下去, 找那個什麼建國去的。但是人家這段時間一直沒來, 說是請假回蘇州老家修墳去了,就連廠裡的正式工作也停了。
中午十一點,趙景聞從樓上下來,大妹妹早就去上班了,家裡就剩下姆媽一個。
“怎麼回來上海幾天,不但沒吃胖,反而還瘦了呢?”
沈春梅見著兒子日漸消瘦下來的臉孔,很是心痛。
趙景聞本來就是個精力過剩沒事也要找點事情的人,呆在家裡時間長了,心情越發鬱悶。吃不下睡不著,好不容易到了早上五六點鐘迷迷糊糊打起瞌睡,結果樓下就開始“建國,建國……”
“去找你初中的那幫朋友玩玩吧。別呆在家裡了。姆媽給你錢。”
其實趙家不缺錢,沈春梅去皮鞋廠就是故意哭窮。別說她那十幾個碗裡的戒子,就是老趙以前私下給人做賬就不知道賺了多少外快了。
“姆媽我有錢。那我出去了……”
雲南那邊買不到什麼東西,趙景聞又沒有談女朋友,所有的工資都存著呢。
趙景聞讀書的時候是個差生,和他玩在一起的當然也是差生。
阿強,滬生兩個也是從農場回來的,一個黑龍江農場,一個大豐農場,不過和趙景聞不同,他們是偷跑回來的。
“外地太苦了,還是上海好啊。南京路淮海路,什麼都不買,光蕩蕩就覺得開心。”
阿強勾著趙景聞說道。
“景聞,晚上有空伐啦?去看夜場電影。《高山下的花環》看過伐?唐國強演的。”
“哦呦,看什麼唐國強。現在不流行去電影院裡看電影了。景聞儂是不曉得,現在上海有私人錄影廳,可以看到香港臺灣的電影。要我說還是鬼片、殭屍片最好看,我們去看錄影吧。”
滬生吃著甘蔗,一邊走一邊說。
“隨便……先看電影,再看錄影唄。”
帶著美國電視《大西洋底來的人》裡男主演差不多式樣的蛤·蟆鏡,走在最中間的趙景聞無所謂地掏了掏耳朵。
趙景聞除了讀書不好,在其他地方倒是觸類旁通得很。
他知道這兩個傢伙沒有工作,家裡也不會給零花錢,就想跟著他逛吃逛吃。他也不在乎,等於花錢找人陪自己玩麼。等自己去廠裡上班,沒功夫應酬他們,這些人自己就會消失了。
那天夜裡,他們看完電影看錄影,從錄影廳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馬路上靜悄悄,差不多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只有夜宵電車還在路上奔走,把紡織廠,毛紡廠下夜班的女工們送到各個弄堂口。
“去吃夜宵吧。”
趙景聞摸了摸肚皮,感覺有點餓了。
他記得樓下那爿小飯店開到蠻晚的,現在過去應該還有人。
到了“小滄浪”飯店,三個人坐下來叫東西吃。阿強和滬生半點不客氣,一人要了一客大排面,加炸豬排。趙景聞晚上不想吃肉,就叫了一碗蔥油拌麵。
這個時間店裡只有一個人,服務員兼廚師,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進廚房去。
“哎,等等……”
趙景聞攔住他。
“儂就是那個‘小蘇州’麼?”
他聽這個人說話也是蘇州口音,人也長得白淨,故而有此一問,“那什麼‘建國’就是儂麼?”
“我不是建國。”
對方露齒一笑,“我是老闆的兒子小衛。建國他下班了。”
“啊?他回來了呀?”
正在用筷子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