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林江月也不鬧了,像是怕他反悔,又像是不相信一樣,問:“那、那帶走了……還給我們送回來不?”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家人?沈恪稍稍變冷的眸光從幾人身前掠過,一個字都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這場荒誕的鬧劇。
走是走不了了,但是留一晚麻煩事更多。沈恪靠著車身不想說話,只是仰頭望著天上零散的星星,宋秩得知接下來的安排後,第一時間就是找住處,他們此行六個人,兩輛車,下屬怎麼都能湊合一宿,只怕剛回國的沈恪無法將就。
村子裡必然是沒有可以住人的地方,鎮上倒是有一家旅館,不是什麼正經酒店,開在國道邊上,給路過的大貨司機歇腳的地方,而唯一一個縣級賓館在縣城裡,縣政府旁邊,雖說不掛星,但好歹能算得上乾淨,只是路程太遠,開車過去得兩個多小時。
沈恪的上衣還穿在那個孩子身上,宋秩從車裡拿出一件外套,順便跟他說了賓館的事,詢問道:“少爺,您看……”
在夜風中待久了,胳膊連著手指都是麻的,沈恪穿上外套,嗓音有些疲憊的僵硬:“別折騰了,在車裡將就一晚。”
“那怎麼行!”宋秩有些為難,“我們都好說,關鍵是您……”
“沒那麼矯情。”沈恪說。
他這樣講,宋秩也不能再勸,於是幾個人上車,開到了稍遠一些的一處空場,車裡開著暖風,溫度很快回升,沈恪將外套脫下來,自顧靠在後排椅背,身體其實是疲憊的,但是精神卻無法放鬆,這些年畫圖做設計養成的老毛病,越累越睡不著。
翻開手機相簿,一張張設計圖看過去,最後一張效果圖是回國前的作品,意境創立、景觀軸線、空間內涵、場地功能……每一處細節的設計都是心血之作,從概念手稿到平面設圖再到立體成形,中西結合的園林大境,設計師創作理想與個人理念的碰撞融合……就連素以嚴苛著稱的德國籍導師都忍不住誇讚他,“thetirsniffstherose”。
而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的又何止一家平靜?隨著沈長謙重傷,他向學院申請延時畢業,回國處理集團內務……縱使胸中丘壑山河千萬,到頭來也只剩下這山村夜色闌珊中的獨自品砸。
夜深沉,手機螢幕上的時間顯示過了凌晨,宋秩坐在前排副駕已經睡著,山裡的夜晚安靜得恍若無人之境。
唯有不遠處的那個小院子裡,依稀一抹燈亮。
燈影之下,應該還有一個瘦弱寡言的孩子,獨臥夜露寒霄。
沈恪按了按鼓脹疼痛的太陽穴,收起手機,拎著外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