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深冬,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暮野四合,唯有老北風從不遠方的山腳處吹過來,浸透衣衫。
一直到被沈恪牽著手走到車前,林簡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車門處,沈恪放開始終握在掌心的那隻手,拉開駕駛室車門上車,林簡恍恍惚惚,等他已經坐好後,才想起來坐上副駕。
沈恪啟動車子,繫好安全帶後偏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發呆的林簡,提醒道:“安全帶。”
“嗯?”林簡像是沒聽明白他的提示,很慢地轉過頭,看著他。
沈恪看著面前那雙素來清冷澄淨的眼睛,此時淨是混沌和茫然,不由覺得好笑,卻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解開自己剛剛扣好的安全帶,俯過身去,將副駕的安全帶拉下來,穩妥地給林簡繫好。
他傾身靠過來時,風衣外套上還沾染著北方冬天特有的寒風乾冷的氣息,與沈恪慣用的雪杉木質調男士香水的清雅混合在一起,在狹小的車廂裡格外有存在感。
林簡下意識屏住呼吸,稍稍坐直了身體。
沈恪繫好安全帶時,指尖無意間碰到了林簡的手背,他微微頓了下,重新將那隻手握在掌心,蹙眉低聲道:“捂了一路了,怎麼還這麼冰。”
林簡遲鈍地跟著他的話垂下視線,就看見自己的手完全被他包在手心裡。
沈恪的面板很白,指骨修長骨節分明,掌心薄而韌,但可能是他個子高的緣故,他的手要比林簡自己的手稍稍大上一圈。
所以才能這樣包裹在手心裡。
就如同沈恪這個人一樣,他的手掌從來都是暖的。
林簡怔怔垂眸看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抿,眼光閃動,卻半晌沒有出聲。
過了片刻,身側驀地傳來一聲輕笑,沈恪忽然用另一隻手抵了一下林簡的下頜,將他的臉朝自己偏轉過來。
林簡目光惘然地看著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這是什麼表情,嚇傻了麼?”沈恪眼底沉著很柔和的笑意,“出個聲,讓我心裡有個底。”
手還被沈恪握在掌心,源源不斷的暖意從手背傳遞到指尖,又緩慢地滲透到血液中,流經全身,林簡麻木的知覺終於緩緩復甦。
“你……”他張張嘴,卻只發出一個單音節。
車子裡的暖風已經開啟,溫度也逐漸回升,沈恪神態不急不忙,眼睛裡有零星的笑,像是鼓勵般輕聲說:“我怎麼了,接著說。”
於是林簡就被輕而易舉地蠱惑:“你剛剛說……”
“我說什麼?”
林簡適時閉起嘴巴,又不說話了。
怕是一場寤寐求之都做不來的美夢,曾經他有多沉迷自耽,此刻就有多小心翼翼,怕是會突然間清醒過來。
沈恪等了他片刻,見他又固執地緘默下來,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自顧接續道:“我說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和我試一試,你聽見了的,對不對?”
“…
…”
林簡想,確實是夢吧。
“林簡。”沈恪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跟我說說?”
半晌過後,林簡終於張嘴吐出一句:“因為不可能。”
“為什麼?”
“你……”他本來想說,你不是說過我永遠是你養大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家人?當年我們之間那麼膠著,你依舊清醒又理智的拒絕了我,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又會突然答應?
但這話顯然不適合如此直白地在此番情形下說出口。
索性林簡麻木宕機了好半天思維在此時快速甦醒了兩秒,他頓了頓,換了個在自己看來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我只是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