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頭銜也該換換了。”
此言一出,桌上原本熱烈的氛圍霎時靜了下來。
當年沈長謙發生意外,沈恪被迫終止學業回國接手集團事務,他對內恩威並施,對外縱橫捭闔,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經是沈氏說一不二的掌權人。但是不管是在董事會的頭銜,還是行政部門備案上,個人職務始終都是“沈總”而並非“沈董”,因此,沈氏集團董事長一職,實際懸空已久。
桌上眾人默不作聲,都在暗暗揣度沈恪的神色,而沈恪聞言,只是拿著湯匙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隨口道:“再說吧。”
“你都‘再說’了七年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沈長謙語重心長,而後深深嘆了口氣,默然道,“我知道你心裡掛念著什麼,但是小恪,有些事既然開始了,就沒法改變,也沒有回頭路了。”
沈恪沉默不語。
沈長謙又道:“我和你媽媽年紀大了,北方的天氣不適合養老,我們最近總想著去南邊或者國外長住,但是你……我沒法安心。”
半晌過後,沈恪肩背的微微鬆弛下來,宛如在執拗固守和放棄妥協之間做出了一個不得以的選擇,終於開口,低聲說了句好。
從大宅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林簡看得出,叢婉本來是想留他們在家裡住一晚,但是有了先前在餐桌上那段插曲,挽留的話到最後也沒說出口。
沈恪沒讓司機送,回去的路上自己開車。林簡坐在後坐,跟著他一同沉默。
到了院門口,林簡下車,沈恪卻沒動,只是對他說:“考得這麼好,開學前有時間帶你去騎馬。”
林簡點點頭,問:“你不進去嗎?”
“好久沒上山了,我去轉一圈。”沈恪
語氣輕鬆,聽不出什麼波瀾,“終於考完試了,你也給自己放幾天假,別看書也別練字,早點睡,聽見沒有?”
林簡點點頭,看著沈恪升上車窗,黑色的轎車劃深夜,往後山方向疾馳而去。
然而,林簡這一晚輾轉反側,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十一點的時候,門外依舊毫無動靜,等過了十二點,林簡再也躺不下去,冷著臉起床換衣服,開門去後山找人。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林簡果然在山腳下看見了沈恪的車,說明人卻是還沒走,還在山上。
山腳到“落趣園”有專門開闢出來的石階小路,林簡上山並不困難。
進了園,周遭皆是幽靜寧謐,月光照得四周影影綽綽。林簡先到四面廳,沒人,再到天井小泉,還是沒人,最後連兩個溫棚都找了,依舊沒有看見沈恪的影子。
那就只剩一個地方了。
邊樓一層廳堂中,沈恪仰面躺在一把搖椅上,手邊的地面上擺著一幅巨型圖紙。
聽見腳步聲,沈恪詫異抬頭,怔了半晌,才問:“大半夜的,你怎麼來了?”
語氣算不上多溫和,像是責怪他不該深夜獨自外出。
林簡沒理會他的略低的語調,徑直走到搖椅旁邊,靜靜看他片刻,指著地上的設計圖,問:“這是什麼?”
沈恪隨著他指尖淡淡一瞥,嘴角稍稍揚了一下,說:“是我當年在賓大研究生的畢設。”
沈恪的賓大學位拿得並不順利,當年他被迫休學回國,中間兩年諸事繁雜,於是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學院申請延期畢業,但即便這樣,他也沒想著乾脆放棄。終於在兩年後,所有接盤的事務走上正軌塵埃落定,沈恪才抽時間飛了回費城,在那邊呆了三個多月,拿到了自己的研究生學位。
像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也給自己存一點希望。
他從始至終的,未曾改變過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世界級的園林大師。
然而今天,還是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