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怔怔坐在沙發上,意識發懵,心跳飛快,手腳霎時冰涼,腦袋裡所有的念頭一時間褪得乾乾淨淨,反覆縈繞盤旋的只剩下一句話——
他看出來了,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林簡嘴唇微張,顫顫巍巍的,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竄到腳跟,不多時,整個人居然有點瑟瑟發抖。
這明顯就是嚇著了,但是原則問題,沈恪沒想慣著他。而且能被嚇到說明還有救,要不才八歲就敢伸手往刀刃上攥,真到了十四五歲叛逆期怎麼管,長大了又會魔怔成什麼樣?
“讓我猜猜你怎麼想的。”沈恪抬手揉了揉僵硬的後頸,慢條斯理地剖析他,“在學校和同學發生衝突了,動手了,對方受傷了,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比他傷得更重,這樣不管佔不佔理,不管矛盾的起因是什麼,最後受到更多指責和懲罰的那個,就一定是對方,是不是?”
林簡倉惶地移開眼睛,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沈恪詰問道:“你這叫什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
“是不是覺得自己真挺聰明的,劃道口子就能騙過所有人?”沈恪聲調不高,嗓音也算不得嚴厲,但說出的話卻句句直戳要害:“收起你這幾天從書上學來的那點舊時俠氣,告訴你,以傷害自己作為代價去懲罰別人,無論什麼原因,都是愚不可及。”
可能是見識過了工作狀態下沈恪的冷硬果決,眼下他訓自己的語調算不上兇,但是林簡就是從心底感到不寒而慄,畢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平日裡裝得再堅強,此刻也還是惴惴發慌。
他眨眨眼睛,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帶著誠意重新認錯:“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恪問:“還敢嗎?”
林簡飛快地搖了搖頭。
沈恪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後起身接了杯溫水,放在林簡面前,長腿一邁,自己徑直坐到了他身邊,淡聲吩咐:“喝口水,喝完接著捱罵。”
竟然沒完,還有後續。林簡哆哆嗦嗦地用右手端起水杯,不敢委屈,乖乖喝了大半杯。
沈恪看著林簡不敢抬起來的眼睛,沒忍住“嘖”了一聲,他捏了捏皺了大半天的眉心,只覺得疲憊萬分,連續工作三十六個小時都沒現在這麼心累——商海里的爾虞我詐波雲詭譎算什麼,和帶孩子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林簡垂頭不語,一幅聽之任之乖乖等罵的姿態。
沈恪看他幾秒,忽然問:“是不是之前在學校過得不開心?”
林簡先是一怔,而後眼睫迅速忽閃了幾下,但是帶著熱意的水汽這次卻沒能被逼退,反而有漫上眼底的趨勢,他稍稍抬頭,終於敢直視著眼前的人,而就在兩人安靜的對峙中,眼眶竟然慢慢發紅。
明明挨訓的時候都能表現的矜持又淡定,一句算不上溫和的問句,卻徹底擊垮了小孩兒的心理防禦。
“跟我說說,為什麼不
開心了。()”沈恪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算不上什麼安撫,但是語氣卻輕緩了少許。
林簡吸吸鼻子,嚥下嗓子中的那抹酸意,將自己這些天在學校的境遇,一點點說給他聽。
說自己轉學第一天做自我介紹時的窘迫,說與同學之間的格格不入,說這段時間裡那些看似輕巧實則蓄意的排擠,也說前些天發生在游泳館和今天中午出現在食堂的欺負。
沈恪安靜聽著,原本已經鬆弛平整的眉心,卻又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林簡都沒想過自己真的會有一天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一邊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緊緊攥著衣角,一邊斷斷續續地道:≈ap;ldo;之前我都不搭理他們的,但是今天他搶我的小刀,那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