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給了他姐了,要沒大林月月上供似的給錢,她那樣的人,咋可能白給弟弟養孩子……”
前來弔唁的這波親戚被“大操兒”領著去了後院,家裡請了包廚的師傅,正架鍋點火準備做席,小林簡依舊跪在草團墊子上,保持了大半天的跪姿,膝蓋骨硌得生疼,他稍稍鬆了一些力氣,伸手給自己揉了揉。
林江月趁著靈棚前沒人的空檔,一彎腰鑽進棚裡,在小林簡身邊蹲下,刻意壓低了聲音,嘟囔著訓他:“往這一跪別跟個傻子似的,你也是機靈著點兒!我讓你在你爸照片旁邊當吉祥物呢啊?有人來了該哭兩聲哭兩聲!不是親戚就是街坊的,保不齊誰看著可憐就塞給你一頭二百的呢!咋的,你爸都沒了,還不值當你掉兩滴眼淚兒?真當自己眼眶子裡的是金豆呢!”
小林簡緩緩抬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烏沉沉的,看向林江月的眼神毫無波瀾。
“嘿……瞅我幹啥,跟你說的記住沒啊!嘖,別這麼看我,這眼睛……長得跟那個你媽一樣,看著是個沒心眼的,心裡指不定多少算計!”
小林簡聽她這麼說,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只是錯開了眼神。
大姑看他幾秒,又討嫌地“嘖”了一聲,除了靈棚往後院去了,邊走邊嘀咕著——
“這個傻勁兒倒是隨了你爸了,替個不認識的老頭子擋了災星,把自己命都給搭進去,這麼個大小子留我這兒……誰可憐我這一家子以後怎麼過喲……”
前院湊熱鬧的人也漸散,四周重新安靜下來,後院有人張羅著親戚們落座開席,不過沒人來喊林簡,他不指望這個時候能有人記起自己來,況且他也不能走。
聽大姑說,今天晚上他得在靈棚裡待一宿,陪著他爸沒走的“魂兒”,還得守著香爐裡的香不能滅了,看著哪一根香燒到了頭兒就得立刻續上,要不就是“斷了香火”,犯了大忌諱。
周圍沒了人,林簡慢慢坐到草團墊上,把已經麻了的兩條腿伸到身前,自己一點一點地捶著。
他知道大姑說爸爸“替人擋災”是什麼意思。
十幾天前,他從學校被姑父火急火燎地接出來,直接帶到縣裡中心醫院,從鎮上到縣城的路途不算近,姑父破天荒地打車來又帶著他打車走,同行的還有同村的
一個叔伯,一路上兩個人不停交談,林簡擠在後排靠車門的位置,在他們雜亂無章的談話中,一顆心惶惶下墜。
林江河所在的工地發生事故,由於塔式起重機安拆人員違規作業,導致頂升橫樑一端承重後失穩,最終塔式起重機上部結構墩落。
而事故發生的當時,一個省級走訪團正在工地現場進行專案觀摩。意外突襲,地面作業的工人驚叫著四散,塔吊動臂斷裂,巨大的鋼鐵橫樑斜插墜向地面的千鈞一刻,奔逃中的林江河突然將身邊一個人奮力一推!
巨響轟然,震徹大地。
13死25傷,屬於重大安全生產事故,事故現場血腥而狼藉,而壓在橫樑下的人,從現場抬出來時,已經沒法看了。
其實在當時那種情形下,林江河所在的位置導致他跑脫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是這個厚道善良、沉默寡言的年輕漢子,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粗糙的雙手迸發出人性中深藏的至臻純良。
或許根本來不及思考,只是本能之下的反應,可那絕境深處的一推,卻救了另外一個人的命。
小林簡跟著大人,幾乎是渾渾噩噩地走進醫院,周圍人聲鼎沸,雜亂的人聲從四面八方湧來,漸漸匯聚成一面鋪天蓋地的音浪,在尖銳而持續的耳鳴聲和周身瀰漫的消毒水氣味中,八歲的孩子被迫接受了自己失去父親的事實。
這些天裡,歇斯底里的哀嚎聲、聲嘶力竭的哭吼,斷斷續續卻始終縈繞,而小林簡就像一個斷線的木偶,被人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