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自我懷疑和否定,那些隱沒於心底酸澀無比的心悸與彷徨,都在此時找到了緣由和出口。
所以他才會一次次在黃粱春夢中見到這個人,所以才會一邊渴望著一邊抗拒,會坐立難安,晦澀黯然。
他這樣患得患失,不由自己——
原來竟都是少年情衷,怦然而動。
痴望旖旎的心思不知何時出現,等此刻他驚然知曉時,早已落地生根。
而他三翻四次欲蓋彌彰,實屬難堪。
視線交錯之際,林簡的眼神忽然變得哀痛而綿長,沈恪眼皮跳了一下,微微俯身,再次輕聲喊他:“林簡?”
眼底酸脹不已,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能將人沉溺,林簡默然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不再看他。
“林……”
可就在沈恪再度出聲前,他卻抬起手臂,慢慢環上了他的肩膀。
沈恪沒有防備,被床上的人輕輕一帶,身體失去支撐,下一秒,就被少年抱在懷中。
月朗夜靜,四下無聲,林簡環住沈恪的手臂在不受控地顫抖,他偏著頭,眼睫緊閉,不肯讓眼底的溼意漫延。
沈恪訝然一瞬,視線下移落在林簡燒得通紅的耳廓上,擔憂大於疑惑,半晌,他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太難受?”
林簡聽見了,卻發不出聲音,也給不出回答,他只得借病裝瘋,慢慢收緊雙臂,任指尖嵌入掌心,在麻木的疼痛中,放縱自己於一個騙來的擁抱裡。
也絕望,也沉淪。
“林簡?”沈恪覺得問題變得有點嚴
重,原想拉下林簡搭在頸肩的手,將人扶起來弄去醫院,卻不料林簡用了全力,他輕掙之下竟沒有拉開,“坐起來,醒一醒,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溫熱的呼吸灑落在臉側頸窩,沈恪語調溫沉,一如這些年無數次出現過的呵護,林簡幾乎要忍不住痛哭出聲,他此刻思維斷線,近乎失智般,一遍遍在心底問自己“為什麼”,又一遍遍聽見心底的那個聲音說“你真的是瘋了”,往復迴圈,顛倒神智,近乎將要魔怔。
而現實中,他只能藉著高燒這樣可恥蹩腳的藉口,再度環緊手臂,胡亂搖頭,默默移開緊靠著沈恪的雙腿,生怕此刻自己荒唐難堪卻最真實的情狀,被沈恪察覺分毫。
雖然林簡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但沈恪卻覺得無法再耽擱下去,他沉吟一瞬,反客為主地托起林簡上半身,想要將人抱起來,可林簡卻不依不饒,掙扎推拒,拉扯中,一聲痛呼從林簡咬緊的齒關中溢位,沈恪霎時停下動作。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少年,看見他蒼白潮紅的臉頰,緊皺的眉心,以及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淚。
沈恪瞬間怔住。
多少年了,從林簡被帶回沈家的那一刻算起,這麼多年來,這是沈恪第一次見到他流淚。
當初於飄零於苦海一般的日子裡,未曾見他哭過,年幼失怙的悲痛中未曾見他哭過,兒時初入新環境被同學排擠未曾見他哭過……這麼多年,沈恪甚至萌生過這個孩子根本不會掉眼淚的錯覺。
而當下,他卻將自己桎梏在懷中,無聲地落淚。
“小叔叔……”林簡終於開口,聲調悽啞,輕聲喊的,卻是多年不曾有過的那個稱呼。
他呼吸依舊灼熱,緊閉的眼睫一片濡溼,只是剋制而壓抑地一遍遍喊人:“小叔叔……”
“小叔叔……”
沈恪怔愣片刻,而後放輕了肩背的力道,慢慢在林簡旁邊側倚著躺下來,搭在少年薄瘦脊背上的手變成了輕拍,就如稚兒幼年般,一下下拍著哄著。
“乖,小叔叔在這裡。”
林簡順著他的姿勢轉身,將自己蜷縮排他懷中,再不出聲。
沈恪嗓音低低沉沉,似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