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這十幾天一直處於高度負荷狀態,沈長謙還躺在病床上,但集團的運轉不能停滯,他根據沈長謙的授意,先是處理了一些公司的棘手問題,而後又開始進行工作上的交接,中途還折返了一趟美國費城辦理學業手續,幾乎不眠不休地折騰了這些天,卻還要兼顧安慰母親的情緒。如今,這些天厚積的疲累終於在混亂中略顯端倪。

沈恪捏了捏眉心,拿出電話,走到一旁撥通沈長謙的私人號碼。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有必要徵詢父母的意見。

接電話的是叢婉,沈恪叫了聲“媽”,叢婉“哎”了一聲,溫聲問他是否一切順利。

沈恪沉吟一瞬,長話短說,三兩句交代清楚目前狀況,說:“我覺得這件事,需要要問問爸的意思。”

電話那邊叢婉緘默許久,而後重重嘆了口氣,說:“你等一下。”

片刻後,他聽見沈長謙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幾分前幾日的虛弱,問:“那孩子……現在怎麼樣?”

沈恪思忖了一下語言,言簡意賅:“不太好。”

而後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沈長謙沉聲道:“明天發喪?”

“是。”沈恪說。

“得讓孩子送送,別壞了老例。”沈長謙的聲音停頓一秒,又響起,“然後……先帶回來吧。”

沈恪愣了下,眉心微蹙:“爸?”

“你在那邊多留一晚,這時候別讓孩子受屈,明天……先把人帶回來再說吧。”

結束通話電話,沈恪無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當了二十年的天之驕子,他第一次知道何為進退維谷。

其實就算沈長謙不囑咐,看今晚的架勢他也無法安然離去。

不遠處的哭鬧還在繼續,林江月和親戚哭訴,和鄉鄰訴苦,有人勸,有人阻,有人讓她想開點,有人說她這事辦得冷情,沈恪卻不再上前安慰,他徑直回到小林簡身邊,再次蹲下來平視著他,問:“是不是今天一晚上你都得在這守著?”

小林簡的反應依舊慢半拍似的,烏黑的眼睛看著他,半晌點了點頭,沈恪還想對他說點什麼,沒想到他卻主動開口,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真的是我爸換了你爸的命?”

這個“換”字是無論如何都不恰當的,但是面對這麼小的一個人,縱然沈恪向來理智,可那些所

() 謂的“實情真相”此刻卻也無法宣之於口。

過了許久,沈恪說:“是救,是你的爸爸救了我的爸爸,所以我要謝謝你。”

彼時,八歲的林簡尚不能理解“換”與“救”這二字之間所蘊含的天差地別,按常理來說,他是最有資格哭鬧發洩甚至是怨恨的人,對著眼前這個人撒潑打滾或是拳打腳踢,只因為他爸是為了這個人的爸才沒的,他一個小孩兒,表達情緒的方式可以無所顧忌。

然而林簡沒有。

他爸還活著的時候,總會跟他說,“兒子,你長大以後可得當個好人,熱心腸,別那麼多歪心眼,爸就知足了”,而上學之後,課本上寫的,老師黑板上教的,又讓他對父親的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於是,林簡吸吸鼻子,只是問:“那他是見義勇為嗎?”

這四個字,已經是八歲的孩子對突然失去父親這件事,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詮釋。

沈恪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對,是見義勇為,你爸爸……是個英雄。”

林簡緩而慢地點了點頭,又垂下眼睛,卻不再開口說些什麼。

叫喊聲和燒紙菸灰瀰漫在山村的冷空氣裡,這樣的一個夜晚註定壓抑。沈恪大步走出靈棚,對著還在發瘋的林江月兩口子結案陳詞,先讓孩子給他爸發喪,等事情都辦完了,人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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