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十分。
初春的冷月掛在天邊,清輝飄落灑下,整個工業園區周圍安靜得一片寂然。
但園區寫字樓的中間一層卻燈火通明,走廊來往穿梭的腳步聲、人群的討論聲不絕於耳,眾多社畜集體在崗,完全沒有丁點時間已經到了深夜的自覺。
林簡所在的專案組已經連續加班兩天了。
節後復工一切順利,林簡作為設計團隊一方,每天在炮霧車和噴淋裝置的夾擊下,遊走踏查於城市公園施工現場,但隨著工程進度的推進,前些天他忽然發現,現場正在開槽修葺的自然雨水調蓄排放系統,與設計圖上原本的方案有細微的出入。
林簡當即與專案組其他成員對接,經過集體分析和實地探查討論後,確定了林簡的判斷沒有錯。
於是專案組開始和承建方進行交涉,但對方對這細小的差別似乎並不在意,承建方經理言之鑿鑿:“地下蓄水槽只是寬度上照設計圖差了十公分左右,但長度和維度都沒有變化,整體的挖鑿佈局也和原本的方案絲毫不差,就這十公分,對於整個工程而言根本沒有影響,但是卻能在在費用上節省起碼六位數的預算,所以,我不贊成回填重挖。”
林簡作為設計師,在這樣的原則問題上根本分毫不讓:“怎麼會沒有影響?地下蓄水系統不單單承擔了整個公園自然降水的調蓄和排流,在雨水強化入滲、收集回用、降低徑流汙染等方面的作用更是不可或缺,而縮減的十公分寬度,會大大影響這些基礎功能的發揮,尤其是到了夏季的強降雨天氣,甚至會影響公園水體尤其是人工水景的整體呈現!”
承建方負責人手中夾著一支菸,嫋嫋煙霧瞥了一眼林簡面無表情的臉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但是整個地下系統已經挖了三分之一了,現在回爐,這不是資金浪費麼,而且……”他頓了頓,露出一口白牙高深一笑,“你們設計師不考慮人工費用,知道充填這段工期,要摺進去多少錢麼?”
林簡冷聲道:“即便有損失,也是因為你們建築方不按設計圖施工,違約造成的。”
“哎呦!”經理誇張地笑出了聲,“林設計師可別扣這麼大個帽子,違約與否你說了不算,這話就算是說,也得和騰晟三方切磋研判,您這一口大鍋扣下來,我可接不住。”
這就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意思了。
“可以。”林簡眼神平靜,轉向旁邊的方景維,“組長,我建議和騰晟進行溝通,最後是回填重挖還是敷衍了事,必然也需要投資方的意見。”
方景維沉吟一瞬,剛要開口,卻再度被承建方負責人搶了話,他斜睨著林簡,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撲哧”笑了一聲,意有所指道:“林設計師……剛入行不久吧?”
林簡冷而靜的目光轉過來,不卑不亢地反問:“什麼意思?”
“太年輕啊……”男人悠悠吐出一口煙霧,譏誚道,“真金白銀的工程,有時候……不能那麼理想主義啊。”
林簡皺眉看向他,
目光波瀾不驚,心底卻漸生鄙夷。
利益遊戲,社會法則。那些所謂的生意圈、名利場中不可言說的“潛規則”和暗箱操作,林簡併非不懂,畢竟從小跟著沈恪長大,有些事情他只是看破不說破。
但這並不代表他在專業原則的問題上可以讓步。
“是麼?”林簡垂眸勾了下嘴角,“這話,你還是到時候留著和投資方解釋吧。”
兩方對峙,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方景維適時出來打圓場,他朝林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對承建方負責人微笑開口:“王總,違背設計方案的施工行為確實不妥,我們作為設計方提出質疑也是合情合理,還請您體諒。”
承建方負責人皺眉看過來,剛想辯駁,便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