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歲的少年當做“根”,他說什麼都信,也會毫無芥蒂和隱瞞地將自己稚嫩的想法說給他聽——那些年中,他一直是那束照亮他混沌幽暗生命中的光。
但即便無法欺瞞,可此時林簡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折中的措辭,畢竟有些事,有些話,某些無法言說的原因,只能成為他自己的秘密。
林簡說:“我就是想再來看看你。”
沈恪看著他,眉梢很輕地動了一下。
林簡知道自己現在表情一定很牽強,所以他索性不再看著沈恪,將視線偏移一些,免得自己露出更多的馬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是想告訴你,小時候你對我說過的那些地方,我都去過了。”
沙漠,深海,高山,森林——
那些曾經沈恪在畫中為他描繪的場景,他都走過了,看過了,雖然早已知道找不到想找的那個人,但是在這一路風景看遍的行程中,卻讓他對人生有了更多更新的感悟和收穫。
天大地大,在經歷了一場場相聚與別離,孤獨與惶恐之後,在看過了日落潮生風景無窮之後,當初那個小孩子也終於不再懵懂哀傷——
他找到了更好的自己。
所以,從少年時期,林簡心裡就存了個念想。
他想再見一見當初將那個瑰麗的,未曾見過的世界說給他聽的大哥哥。
林簡很認真地說:“我該向你說聲謝謝的。”
他的神情不似玩笑,更沒有一點兒故作矜重的誇張和煽情,完全是最真實的內心表達,但沈恪聽完只是安靜地看了他幾秒,而後很輕地彎了一下嘴角,說:“不用客氣,是你自己努力而已
() 。”
林簡微微怔了怔。
因為沈恪的聲音雖然依舊溫沉好聽,但林簡就是很敏感地察覺到,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
房間裡一時無人說話,只有窗外的蟬鳴聒噪,一聲聲叫著盛夏的午後。
林簡不知道沈恪在想什麼,但他自己其實還是有一些心虛的。
他想再見他一面,想對他說聲感謝,這些都是真的,但更深的東西……他卻連提都不敢提。
幼年的時候,他將沈恪當做那束光,雖然經年已逝,但沈恪十六歲到十八歲的樣子始終牢牢鐫刻在他的記憶裡,絲毫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褪色半分。
而就在他自己十六歲的某一個深夜,他再次夢到了幼年時的那個大哥哥。
依舊是溫沉的眼眸和柔暖的笑意,依舊像他年幼那樣,會牽著他的手帶他去福利院牆外的榕樹下拾落花做標本,但那日夢中的自己,卻不再是四五歲時的樣子。
茂密盛大的樹冠隨風抖擻,宛如一片瀰漫飄逸的粉霧煙霞,林簡夢見十六歲的自己彎腰拾起一朵淡紅色的榕花,笑著問眼前的人:“沈恪,你知不知道榕花還有一個別稱?”
面前的沈恪面容有些模糊,但絕非是他十六歲時的樣子,影影綽綽的霞霧之中,那人已經是挺拔的青年之姿。
“是什麼?”穩穩沉沉的嗓音也多了幾分醇厚。
林簡夢見自己垂落眸光,看著指尖的小花,輕聲嘀咕了一句。
那道聲音很含糊,沈恪應該是沒聽清,所以稍稍向他靠近兩步,微微俯身,又問了一次:“什麼?”
林簡忽而抬頭,看著眼前這人的側臉,不知是哪裡來的膽子,倏而湊近到他的耳畔,幾乎是用氣音低喃:“這花晝開夜合,所以……也叫合歡。”
沈恪似乎是訝異了一瞬,在他最後一個字剛剛音落之時,就偏過頭來,而林簡還保持著湊在他耳邊的姿勢,所以在沈恪偏頭的那一瞬間,他的唇角便避無可避地擦過他的側臉。
溫軟的觸感一碰而逝。
十六歲的林簡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