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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沒有緊逼不放,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湧現出很多,有父親,有先生,有生死未卜的兄長,也有路邊無數餓死骨。
剎那間有些難以喘息。
無力感化作痛苦,讓每一次喘息都在作痛。
申屠危唇齒輕顫,清雋的面龐已失去最開始的血色。他閉了閉眼,喉嚨鼓動,聽到自己發出一聲:“好。”
若能救百姓於疾苦,區區一具肉身,他甘願捨得。
翌日天陰
陽青鎮已不宜久留,雲晚等人準備前往問仙台尋找線索。離去當日,申屠危早早登門拜訪。他換了身行頭,黑色勁裝,頭戴斗笠,渾身上下連一寸面板都沒有外露。
開門的是雲晚。
未想到他會這麼早過來,不禁感到意外。
透過遮蓋得嚴嚴緊緊的黑紗,她清晰感知到申屠危投遞而來的視線,平和,又帶有幾分專注。
“在下前來向姑娘道別,多謝各位近日來的幫助,在下沒齒難忘。”
青年那冷清的聲線自斗笠後方傳來,清清淺淺,姿態不矜不伐。
“你……”雲晚嗓音微頓,“要走了?”
“嗯。”申屠危頷首,“若下次有機會,再和姑娘好好認識一下。”
“好。”
不過兩人心知,機會渺茫。
雲晚站在門檻前目送那道頎長的身影被遠方孤寂的朝光吞噬,良久都未回神。自打修仙入道以來,隨著修為增長,雲晚的天眼也漸漸開啟,哪怕不用靈力,也能看見纏裹在青年周身,若有若無的黑氣,這是不祥徵兆。
人間逢亂世,對申屠危這樣驍勇善戰的年輕將軍來說,結局無非是戰死沙場。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雲晚卻陡然生出些許悲涼來。
正對著遠方恍神,一道黑影覆蓋肩頭。餘光之處,謝聽雲眉眼清寂,她頓時意識到:“若申屠危死了,你可會受到牽連?”
他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不會。”從他將那縷殘魂自身體剝離的那刻起,他們之間便再無干系,不過……
謝聽雲掩在袖間瓷白指尖緩緩放出一束青白色的道光,道光穿過空氣,緊緊追隨向申屠危。一旦申屠危有何異常,或者做了什麼,謝聽雲便會立馬發現。
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不想殺他。
深吸一口氣,謝聽雲輕輕握住雲晚的手:“該走了。”
雲晚點點頭,轉身去和柳渺渺會合。
幾人直奔問仙台。
問仙台建於燕都城。
為築仙台,翼皇強拆三百餘里內的所有屋所,令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幾人趕到時,問仙台已蓋了一半,勞工們有男有女,年紀最大的已是古稀之年;最小也不過十一二,隨處可見的都是官兵。
避免被發現,四人特意用符咒遮掩氣息。他們掩藏在高處,將身下景色盡收眼底。
赤日炎炎,高空仿若是一面無邊無際的火鏡,覆蓋在頭頂,萬物近乎要燃燒起來。即使在這樣極端炎熱的天氣,人丁也不敢停下,溼鹹的汗水一經墜地,便立馬被炙烤乾淨。
無人說話,四周充斥著毫無節奏的鐵器敲打聲。
倏然間,有人因過度缺水而暈厥,肩上扛著的沙桶掀翻倒地,裝在裡面的沙石散落大半。
暈倒的是個赤膊乾瘦的老人,路過的兩個年輕壯丁剛想攙扶一把,就見不遠處的監工闊步走來,他心有餘悸地收回手,憐憫地看了眼老人,縮起脖子繼續擔沙。
“起來!”
監工毫不留情地揮出長鞭,老人本就乾裂的面板瞬間皮開肉綻。
“別他媽偷懶,快起來幹活!是不是不想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