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挖了起來。
四周除了偶爾的風鳴,就只剩刨土聲。
從家俗來講,申屠危是要將他們安葬在祖墳的,不過以如今的局面來看,葬在此處反倒能落得清淨,免得到時候再遭人踐踏,攪得死後也不安生。
黑土被他一鏟一鏟地往外送,汗水很快浸溼衣襟,豆大的汗珠順著額心滑入泥土,他不知疲憊般繼續深挖,體力很快耗費殆盡,虎口出血,竟再也拿不起鏟子。
“將軍……”桑啟來到坑邊,小心翼翼叫他,“您歇一下,我來吧。”
申屠危喉結滾動,咬牙站了起來。
埋好兩位長輩,他又墊了幾塊石頭當作碑,極為簡陋,與他們生前的功勳形成鮮明的對比。
“桑啟。”申屠危跪在墓前,“讓我單獨待會兒。”
他臉色蒼白,連睫毛都布著灰濛,桑啟心有擔心,又不敢越規,點點頭,平靜地退在後面。
夜空在頭頂高懸,眼前的兩座墳墓多少顯得淒涼。
“江山砌白骨,荒川埋孤魂;帝王將相朱門戶,萬家燈火一抔土……”
他孤涼一笑。
他們曾是摯愛的父親與先生,也是國之將領,軍之統帥,卻被賜予妄加之罪,受盡折辱,滿身傷痕地躺在日夜保衛的土地上。
多麼可悲。
多麼可笑。
他重重倒在狹窄的坑裡,蜷縮成一團,哭聲悲愴而壓抑。
申屠危用力把喉間的腥氣吞嚥回去,再次爬起來時,神色中多出幾分堅韌。
“桑啟……”
夜色中,申屠危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桑啟先是一怔,踉踉蹌蹌地急忙跑到他面前:“屬下在。”
“你還能否走動?”
桑啟被他神色裡的肅冷驚了一瞬,垂下的雙手收緊成拳,回答更是鏗鏘有力:“屬下能!”
申屠危對他命令道:“我要你即刻出發,前去臨巖召集自衛軍。”
“主……主將。”桑啟唇齒髮冷,不住打著戰,滾燙的熱淚簌簌掉了下來,“您、您當真要謀反?”
謀反?
是啊。
他要為生者謀生路,為死者反皇權,哪怕付諸一切也在所不惜。
申屠危眼梢猩紅,一字一句:“這城守不住我的家,我就自己建城;這帝護不了我的兵,我就自己稱帝。若天下恨我那就恨罷,我總要為身後的百姓殺出一條血路。”
桑啟扣緊五指,“可是……可是兵權都在談家手上,哪怕集結自建軍,我們也……”
談九祥起碼有十萬大軍,還不算其餘軍支,加上皇帝被好生保護在主城,別說人手不夠,就算有人手,也難以攻下不暨城。
申屠危表情冷寂,月光凝聚在眼底,竟沒有絲毫暖意,“我有辦法。”
放眼望去,滿是荒唐。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哪怕……
哪怕舍了這條命。
申屠危是如何逃出刑牢的。
他至今記得,那時的自己深陷混沌,危在旦夕,一縷青煙過後,便被捲到牢牆之外,隨即有人走來,聽聲兒應該是個女子,她說:“只有我能幫你。”
——只有我能幫你。
那時他還不領會意思,如今,突然懂了。
申屠危長跪於地,凝視著墓碑的眼眸逐漸變得冷冽。
放在膝上的雙手漸漸收緊成拳,長久緊繃的神經竟在此刻鬆懈下去,這是下定決心後的釋然。他閉了閉眼,自懷間取出一朵指甲蓋大小的花。
花朵通體晶瑩,花蓮緊閉,在黑夜中閃爍著仿若螢火般的微光。
此花名為“燃心燭”,心蕊點燃,煙火祭天,可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