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而言,對於這藏著太多汙垢髒汙的秦宅而言,他恐怕比砂鍋外等著燉的人參娃娃還要危險。
趙明人在祠堂裡,在骨祠的附近,萬一出了點事,他們都來得及救。趙明雖然不明白陳寒他們的擔心,但他的直覺隱隱中也能覺察到秦宅的不安,所以祖師爺安排他在哪兒,他便在哪兒。
趙明等在外面,陳寒和祖師爺走了進去。
因為屋內停著靈,所以燈火不滅。一根電線拖拽著纏在漆紅柱子,從上樑上垂下泛黃的電燈泡。秦青的冰棺到了夜間被黑色的斂布遮著,整間屋子瞧起來陰森森的。
白日裡的時候,日光正盛,分毫也看不出來,到了夜間,便能清楚的瞧見那些黃泥像是最狠厲的符咒,死死壓著磚下的東西,即使是在夜晚陰氣最盛的時候,也只有一二黑氣從中溢位。
陳寒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投在了冰棺上,庭院裡恰好起風,將冰棺上的黑色斂布吹歪了一側。陳寒見狀,便上前伸手想要替秦青重新蓋上斂布。
這時秦白毅不在,也無人提醒她注意。陳寒和秦青靠得很近,兩人之間,也只隔著透明的棺蓋。這麼一來,陳寒捏著布料的一角,打算重新蓋上時,便免不得極近的看見了秦青的遺體。
看見了他自下顎起,一路延到藏進了道袍立領裡的紅色血線。
陳寒拉斂布的手頓住了。她目光微微凝起,而後伸出了手,直接用著咒語穿過了棺蓋,捏上了秦青的屍體。片刻後,她收回了手,轉頭對祖師爺道:“骨頭沒了。”
祖師爺緩緩開口:“大概也被填進去了。”
骨祠和人玉同出一脈,但區別也很明顯。人玉雖然能讓家族一時間烈火烹油花團錦簇,但一旦反噬成了兇玉,那就是家宅不寧、窮途末路。骨祠要平穩很多,它以家族的血脈之人為祭,作為地基壓在屋子下面,而後每隔一段時間添進新的人祭骨頭,一方面用以延續骨祠的效力,另一方面,也能鎮住最底下的人祭,免得出現類似“兇玉”的情況。
陳寒的眼睛在黑夜裡發亮,她冷靜的問祖師爺:“每個家族的骨祠是必須要用血緣相關者嗎?”
祖師爺道:“是。”
陳寒道:“秦青的骨頭被填進去了,看來這也很可能就是師父遭到暗算的原因了?時間到了,秦家需要新的人祭。”說到這裡,她想到了秦躍:“這麼說來——”
“秦躍也可能是後備選擇,畢竟誰也不知道秦青會在哪兒又活著還是死了。如果秦青沒有突然回來,恐怕秦躍來了,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陳寒只覺得骨脊發涼,她修了這麼多年仙,也知道妖魔兇殘、人心叵測。但像骨祠這樣的東西,以犧牲親人作為代價,只為了讓一個宗族得以延續下去,陳寒仍覺得可怕。
商朝的人祭何等殘忍,骨祠甚至遠比人祭更為殘忍。至少人祭可不是沾著自己親人的血吃肉。
人啊,有時什麼都捨不得,有時候卻又捨得的可怕。
陳寒拉上了布簾,遮住了秦青的面容。
她回過神,想對祖師爺說什麼,忽然在轉身的一瞬間眼前一黑,再穩住身形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場景一點兒也沒有變,發黃的電燈泡仍然綁在橫樑上,但祖師爺卻不見了。
然後,她聽見了拍皮球的聲音。
陳寒略猶疑了一瞬,握緊了手腕的琉璃珠,向屋外走去。果不其然,應該等在屋外的趙明也不見了身影。
她原本想要回到屋裡去,但那陣拍皮球的聲音又清楚了起來。陳寒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她往屋外走了兩步,便見道一抹紅色的身影。
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碎花的襖子,抓著一個藤球,在地上拍來拍去的一個人玩著。有一下拍歪了,球滾了出去,她便小跑著想要去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