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稚桐頓下腳步,“姨夫人和表妹可在?”
“在在在!”婆子忙不迭點頭。姨老爺升了閩浙總兵,姨夫人和表小姐在府中走路都似帶著風,下人們個個都是跟紅頂白的,哪有不巴結的?更何況……
婆子覷了方稚桐一眼。二少爺與表小姐歲數相當,至今尚未訂親,只怕夫人也有意與姨夫人親上加親……
婆子垂下眼去,主子的事,哪裡有他們下人妄自揣測議論的?
方稚桐心中煩亂。
母親打著什麼主意,他不是不知。
只是他對魯貴娘,實是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早些年父親的生意還未做得似如今這樣局面,不過是縣裡尋常商賈的規模。有一年父母親帶著他往蘇州外祖家拜年,他在外祖父母跟前遇見了表妹。
許是因他生得俊美,又因一年才難得往外祖家一趟,外祖父母與家中舅父舅母,姨娘姨丈都極疼愛他,盡將那好吃的好玩的送與他。
舅父更是將一塊極難得的寒玉玉璧贈與他。
不料在一旁的貴姐兒見了,頓時小臉便耷拉下來,嚷嚷道:“舅舅送表哥一塊玉璧,倒只送我一匣子胭脂!我不管!我也要玉璧!”
舅父自不會同她計較,只溫言道:“這玉璧寒涼,不宜女子佩戴,貴姐兒若喜歡,舅舅以後另尋塊暖玉與你。”
偏她任性,死活不依,竟從姨母的懷裡衝過來,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他一個不防,手裡捧著的玉璧就被拍落在地。
幸好是冬天,外祖家廳裡俱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氈,這才沒跌碎了。
饒是如此,也叫他嚇了一跳。
雖然貴姐兒立刻就被姨母拽了回去,舅舅舅母,父親母親也說不礙的,小孩子不懂事,然則他卻深深將貴姐兒的刁蠻驕縱記在了心裡,如何也忘不了。
如今八年過去,等到了福建,便要行及笄禮,再不是過去那個任性蠻橫的小姑娘。可是於方稚桐而言,貴姐兒縱使再嬌美端麗,也難教他生出一絲半點的歡喜。
可惜魯貴娘並不曉得自己幼年一時任性,已使得表哥對她心有厭惡,見方稚桐進了花廳,便以團扇半遮玉靨,娉娉嫋嫋地起身
見禮。
“見過二表哥。”
方稚桐先與母親、姨母及兄嫂見禮,最後點點頭,“表妹。”
方夫人便吩咐下人擺飯,方氏兄弟自去了外間用飯。
“松哥兒媳婦,你姨母和表妹過了十五便要啟程去福建了。到松江這幾日,因著俗事纏身,也不曾出門走走看看。十五那天的廟會,你們陪了姨母和表妹同去,到寺裡上香,瞧個熱鬧罷。”
大少奶奶低眉順眼地站在方夫人身後伺候婆母用飯,這時一邊夾了一筷子醉蟹腳肉到婆婆碗裡,一邊微笑道:“一切全憑母親做主。貴娘妹妹到時正可以去寺裡求個籤,西林寺的籤文,都是極準的。”
貴姐兒聽了,不由得紅了臉頰。
方稚桐在母親處用完飯出來,與兄長在園子裡告別,方稚松自出了二門,到鋪子裡去了。
方稚桐回到自己院子裡,只覺得心浮氣躁。
母親與姨母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偏還未擺到明面上說開了,他又不好自己嚷著看不上貴姐兒,叫母親、姨母面上難看,姐妹之間因此生了齟齬。
這時奉硯奉池先後迎上來,為他寬衣解靴。
奉硯替他將道袍收了,又伺候他抹了把臉,這才柔聲問:“少爺是去書房,還是先在屋裡歇一覺?”
方稚桐因心煩,遂道:“我先歇一覺,未正喚我。”
“是。”奉硯柔柔應了,留下今日在屋裡輪值的奉池,謹守本分地退了出去。
方稚桐只著中衣,往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