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老夫人深知寡婦養大一個孩子的不易,更懂得經營一爿生意的辛苦。故而在心裡,倒是並不如何看不起曹寡婦母女。
偏偏兒媳婦看不上人家母女,這看在方老夫人眼裡,就有些不樂意了。你看不上寡婦家的孩子?那老婆子還是個寡婦,一手撫養兒子長大成人呢!你也看不是老太婆和你相公嘍?
方夫人不知自己遭了婆婆不喜,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便淡著臉,對她說,“桐哥兒明年便十八了,按普濟大師的說法,可以談婚論嫁了,我看你整天病歪歪的,想是也沒精力操心這個,這事兒就由我替桐哥兒操心罷。”
方夫人聽了一愣,還待反駁,方老夫人已是一揮手,表示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方夫人白著臉回了自己屋,待晚上方老爺回來,她便哭訴開來。
“松哥兒的婚事,是老爺你做的主,如今桐哥兒的婚事,母親又要做主,將我這個做孃親的,置於何地?!”她不過是想要個貼心的媳婦兒,怎麼就這麼難?!
方老爺初時還耐著性子聽夫人哭訴,聽到最後終是不耐煩,“你自去相看,誰還攔著你不成?相中了,只要兒子肯娶進門,我無話可說!”
說罷一甩袖去了姨娘屋裡。
方夫人氣了個倒仰,待收了淚,更是記恨上了亦珍,非要給兒子說一門她看得上的親事。一來二去的,不知怎麼就相中了霍昭的妹子。
還是霍昭將此事透與方稚桐知道,“你既然喜歡餘家小娘子,勉強同我三妹成親,三妹如何會幸福?我是為了三妹著想,趁現在還未過了媒人,你自去設法,教令堂打消這念頭罷。”
方稚桐太息。他努力過。帶亦珍做的美食回來給母親品嚐,講亦珍如何侍奉生病的母親,又如何堅強獨立,不畏權勢委身為妾……可惜母親已經先入為主,如何也不肯接受亦珍。
他只好跪在了母親方夫人的屋外,使了殺手鐧出來:“母親若不同意兒子娶餘家小娘子為妻,兒子便到西林禪寺剃度出家。”
方夫人聞言氣急敗壞,手裡的茶盞當空飛出,直直越過珠簾,在廊下砸個粉碎!“滾!”
最終方老爺看不下去,將妻兒都叫到自己跟前,先訓斥了兒子,“你母親也是為你好。想替你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體貼細緻的娘子,能與你琴瑟和諧,又孝敬長輩,友好妯娌。你說要去剃度出家,豈不是傷了你母親的心麼?”
轉而又去勸夫人,“既然桐兒喜歡餘家小娘子,夫人何不相看相看?沒得聽信了外頭的傳言,倒教桐哥兒錯失姻緣。”
方老爺抬抬手,阻止方夫人,“夫人且聽我說完。離桐哥兒十八歲,還有一年的時間。他若執意不顧家人感受,非要娶個令母親不喜的媳婦兒回來,天天住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家都不痛快,少不得要讓他單獨住在外頭。弗如趁這一年辰光,除了家裡給他的月例銀子,便再不給他花銷,也叫他知道知道,在外頭生活,是如何的不易。看看若無家中援手,他能不能撐起個小家來。
“倘使這一年過去,他還堅持要娶餘家小娘子,而夫人仍是不喜……那我便做主,由得桐哥兒娶了餘家小娘子。只是你們須另院而居,不能問家裡要一分錢。”
方夫人張口欲反對,卻被方老爺輕輕按住了手。
“桐哥兒,你可願意?”
方稚桐鄭重頜首,“兒子願意。”
事後方夫人埋怨方老爺,“怎麼就答應了他?”
“夫人有所不知。年輕人有幾個不曾年少輕狂過的?你越是反對,他越是要同你對著幹。弗如遂了他的心,索性叫他到外頭去吃吃苦,碰碰壁,他就曉得父母是為了他著想了。那餘家小娘子一見他被家裡趕出去了,肯不肯陪著他一起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