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的,整個人都懨懨的,聽說這兩天連覺都沒好好睡,眼眶子都青了。”
“祖母……”方稚桐想開口,卻被方老夫人揮手打斷。
“老大,我們家如今不缺吃也不缺穿,一家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也不是非教桐哥兒中個舉人回來,才覺得有面子。你也不必逼著他日夜苦讀……”
“母親……”方員外覺得自己真心冤枉。他這些日子忙於同夷人洽談一筆西洋貨物的生意,哪裡有閒功夫日日盯著二兒子讀書?
“祖母,”方稚桐忙出聲替父親辯解,“並不是父親逼著孫兒日夜苦讀之故……”
“那為何整個人如此沒有精神?”方老夫人不信。
方稚桐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儘管告訴祖母,有祖母替你做主!”方老夫人朝兒子媳婦的方向瞪了一眼。
方夫人面上笑容一僵。同她有什麼關係?
方稚桐只當沒看見祖母同母親之間的暗潮,只搖了搖頭,“並沒什麼事。”
方老夫人神色一黯,“桐哥兒這是不信祖母能護你周全?自家人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
“祖母,孫兒只是不想叫您替我操心罷了。”方稚桐勉強一笑,“哪想倒叫您老人家擔心了。我說就是了。”
他握住了方老夫人的手,“我說了,您一定別往心裡去。”
“你說,我不往心裡去。”
方稚桐鼓了鼓勇氣,“並不是孫兒有心瞞著您和父親母親,實在是這個夢,太過駭人之故。”
見祖母和父親母親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這才緩緩道:“我夢見了一位僧人……他在夢裡叫我……”
老夫人一怔,抓緊了孫子的手,“他叫你什麼?”
“他在夢裡叫我‘不要急,等一等’,孫兒原不想理他,可是忽然面前便是一副流血漂櫓的慘狀……”他說到這裡停下來,將方老夫人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裡,“孫兒不想叫您老人家擔心,本不打算說的。”
“怎地忽然就夢見了普濟大師了呢?”老夫人低聲嘀咕。
那普濟大師正是多年前在西林禪寺掛單的遊方和尚,當年直言方稚桐紫微星在夫妻宮,不可早婚,否則家宅不寧,多爭執,甚而硬克刑傷。須得十八歲後,方能天府同偕老,婚姻美滿,萬事大吉。
這件事在方老夫人心中,始終是個刺。她篤信佛法,卻又不希望遊方和尚一語成讖,所以一早嚴令禁止所有人在孫子面前提起此事。
而今孫子無緣無故地,因何就會夢見普濟大師,以及流血漂櫓的慘狀?
不,不是無緣無故!方老夫人驀然望向坐在兒子身邊,惴惴不安的媳婦鍾氏。
自鍾氏的妹子魯夫人來了松江,她就一心一意地,想與魯家結親,完全不曾問過她和老大的意思。不過這事八字尚無一撇,魯貴娘看著倒也還賢淑溫婉,她這個做婆婆的,總不好越過鍾氏這個做孃的,表示反對。
然則如今普濟大師倏忽入夢,她卻不能不坐視不理。
流血漂櫓,櫓可不就是魯麼?魯老爺是閩浙總兵,封疆大吏,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人物,可不是滿身煞氣麼?這是上天的警示,若現在與魯家結親,恐怕今後要家宅不寧,血流成河呵。
方老夫人下定決心,就由她這老婆子做惡人罷。
“老大,老大媳婦,這事原沒有為娘插手的道理,可是——”方老夫人一頓,“當年普濟大師的話,你們也知道,如今桐哥兒大了,我也不避著他,總要教他曉得了,免得他埋怨我們不關心他的婚事。”
“母親說的哪裡話?您是桐哥兒的祖母,您若是願意替兒子媳婦把關,桐哥兒的婚事那一定是極妥當的。”方員外見母親話裡透著對他們的不滿,連忙表明態度。內宅的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