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要聽湯伯的話,不可因見了草市繁華熱鬧,便擅自跑去玩耍,此其一;遇事切記不可強出頭,寧可忍一時之義氣,回來再做商議,此其二。你應,還是不應?!”
“母親,女兒省得。”亦珍跪在母親床前的踏腳上,輕輕握住曹氏的手,“女兒答應母親,一定做到。”
曹氏這才露出微笑,用略微枯瘦的手,摸了摸亦珍的頭頂,“我的珍姐兒長大了呵……”
亦珍得了母親曹氏應許,一晚都沒睡踏實,天矇矇亮便起來了,輕手輕腳地下了地,自己到後院的井裡,提了半桶水上來。
亦珍倒了一半水在後灶的鑊子(半圓底大鍋)裡,生了火,將半鑊子水燒開了,用葫蘆瓢舀了一點,兌在盛了井水的青色粗瓷碗裡,以楊枝蘸了用細辛並茯苓、荷葉等藥材,連同青鹽,一併裝在竹筒內,燜燒得來的牙鹽,和了柳枝、桑枝等熬的牙膏,細細地擦了牙,漱乾淨後吐在後院院角一處青石砌成的小池子裡。
那小池子底下有個洞,通向牆外一條雨天排水用的溝渠。
亦珍洗漱完畢,便挽了袖子,自灶間陰涼處的櫥裡,取出一隻黑黝黝的烏金釉瓷甕來。揭開瓷甕的蓋子,亦珍拿乾淨筷子,夾了五十枚烏梅出來。又將蓋子密封好,原樣放回去。
這烏梅是用舊年五月裡採的,將熟未熟,比杏子略大的青梅,以百草煙燻得的。今年的新梅還未得,亦珍打算過兩日就去縣外的梅子林看看。
亦珍洗乾淨烏梅,將烏梅都對半剖開,才方下到鑊子裡,另加了冰糖,打算開始熬製酸梅湯,老湯頭家的也已經起身,到後院來汲水。看見她坐在小杌子上守著灶臺,湯媽媽一驚:“小姐怎的不把老婆子叫醒?”
亦珍笑一笑,大眼睛彎成兩道月牙似的,“我這不是打算熬酸梅湯麼?不把你叫醒,若萬一不成,也沒人笑話我不是?”
湯媽媽嗔怪地輕瞪,“小姐這說的什麼話?老婆子哪裡能笑話小姐?這種生灶燒火的事,還是交給老婆子罷。”
“生灶燒火且難不倒我。”亦珍頗有些自得。
湯媽媽放眼一看,果然灶膛裡柴火吡剝作響,火燒得旺旺的。
湯媽媽心中感慨。她家珍姐兒,原也是老爺太太的掌上明珠,若不是老爺……
想到這裡,湯媽媽暗暗嘆息,隨後打起精神,挽了衣袖,走近灶臺,“小姐在一旁歇著,爐灶老婆子替小姐看著,小姐只管掌著火候時間。”
亦珍也不堅持,將小杌子和手裡的蒲扇讓給湯媽媽,自去尋了一隻笸籮,將一罐子大棗兒倒在笸籮上頭,端起來左右搖晃,均勻鋪在笸籮上頭,按大中小三等挑揀,分開放在油紙包裡。
湯媽媽趁機用另一個灶眼上的小鍋燒了一鍋泡飯,又煨熟兩個雞蛋,並自醬菜罈子裡取了三條醬瓜,拿井水沖洗乾淨後,以小銀剪子鉸成小塊,盛在青花小碗裡,再捏一撮砂糖撒在上頭,滴幾滴芝麻油,攪拌均勻了,放在一邊。
亦珍分揀完了大棗,走到灶邊,揭開鑊蓋看了一眼,見裡頭的烏梅肉同冰糖已經熬得化開來,一鑊子水已經燒得只剩泰半,顯得十分濃稠,這才舀了一勺倒進小碗裡,試了試味道,又招呼湯家的,“湯媽媽,你來嚐嚐看,味道和母親做的酸梅湯像不像?”
湯媽媽趕緊在圍裙上抹了抹手,另取了一柄湯匙,舀了一勺酸梅湯喝,隨後迭聲稱讚:“小姐熬的酸梅湯,已深得夫人真傳,酸甜適口,待晾涼了,定會更加好喝。”
亦珍抿唇而笑,“湯媽媽你哄我呢。”
亦珍有自知之明。她這是第一次熬酸梅湯,一切全憑記憶,手上功夫卻是極生疏的。
湯媽媽聞言,敦實的臉上露出一點點狡黠的笑來,隨後看了眼天色,便將燒好的泡飯盛到碗裡,連同煨熟的兩個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