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同一碟醬瓜一道,放在暗花纏枝寶相蓮紋的漆木托盤中,端進內宅曹氏的房間。
亦珍將大鑊裡的酸梅湯分別裝在兩個乾淨四耳黑釉帶嘴兒酒缸裡,缸口同嘴兒上以細紗布蒙著,以免蠅蟲循著甜香氣味飛來,落進缸裡去。
亦珍有條不紊將一應事物準備就緒,這才洗乾淨手,來到母親曹氏屋裡。
曹氏不過才三十不到的年紀,面板白皙,因在病中,所以並無血色,顯得十分蒼白,清眉秀目,鼻如懸膽,只唇型略方,整個人便顯得有些固執。
亦珍眉目生得肖似曹氏,惟獨嘴唇,大抵是隨了父親,豐潤飽滿,即使表情嚴肅,嘴角也彷彿微微帶笑。
曹氏見女兒進來,眼裡露出笑意來,朝亦珍招招手,“珍兒。”
亦珍三兩步走到母親床邊,伸出雙手,將湯婆子手裡端著的飯碗接過去,“湯媽媽也去吃早飯罷,母親這裡,有我伺候。”
湯媽媽看了曹氏一眼,見曹氏沒有反對不悅之色,這才行了一禮,“夫人、小姐,老奴先下去了。”
亦珍在母親床榻前,親手伺候母親曹氏用過早飯,又從母親床頭的黃花梨木夜壺箱上取過茶盅,自茶壺裡倒了一盅溫水,伺候母親漱口。
曹氏漱完口,以絹帕印了印嘴唇,然後伸手摸一摸女兒烏黑油亮的頭髮,慨嘆:“我家珍姐兒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隨後從枕頭下摸出一隻繡著卍字紋的荷包,交在女兒手裡。
亦珍捏在手心裡,感覺是一荷包銅錢,“母親——”
曹氏輕輕將她的手合攏,包住亦珍的手,“孃親既答應了,讓你同湯伯一道去茶攤,總要為你考慮周全。這點錢你帶在身上,若收攤收得早,回來時,買點自己喜歡吃的、玩的。”
又以手背熨一熨女兒嫩豆腐似的臉頰,“去罷,免得趕不上,又要等明天了。”
亦珍蹭了蹭母親的手心,這才從床榻前起身,“母親在家,好好休息,我這就出門去了。”
曹氏望著女兒的背影,眼裡的笑意漸漸變得凝重
作者有話要說:仔細一算,放假也很有一段時間了~最近除了了趕稿,就是深陷烘焙的泥沼不能自拔~要不要每天貼一個簡單容易的烘焙食譜呢?不能我一個人春節胖三斤啊~~~~
☆、3
第二章一盞清涼(2)
亦珍跟在湯伯身後,出了門,正好遇見鄰居楊家的小名寶哥兒的獨子楊登科。
鄰居楊老爺是縣裡頗有才名的舉人,曾考出過鄉試正榜第三的好名次,可惜會試落了榜,家裡為供他讀書,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楊老爺也不是那迂腐死板的,見事已至此,總不能叫家中老父老母沿街乞討,遂罷了爭取功名的心思,回到松江。
楊老爺回鄉以後,娶妻生子,在西林禪寺前頭的慶雲橋不遠處,開了間書肆,一面承了西林禪寺的生意,印製經書,一面又託商旅自京中帶來最流行的話本,印刷成冊,在書肆中售賣,生意十分興隆。
楊老爺發家致富,心思便活絡起來,先後納了兩個妾,接二連三地生了四個女兒,卻始終只得寶哥兒一個兒子,因而如同眼珠子般寶貝著。
寶哥兒比亦珍還小一歲,如今在縣裡的雲間書院上學。
看見亦珍,嘴裡含著一塊玫瑰松子仁粽子糖,白白胖胖敦、敦實實的寶哥兒,如同一隻穿著團花雲紋藏袍的球,跑了過來。
他母親治家極嚴,家中幾個姨娘庶女,輕易不得在他跟前走動。是以他閒來無事,總愛隔著院牆,同亦珍說話。
只曹氏覺得自己一個寡婦,帶著個女兒,偏居於此,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閒言碎語,恐怕有損女兒亦珍的閨譽,故而對她耳提面命,少隔著牆搭理寶哥兒,免得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