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婆子的兒媳婦靜靜聽婆婆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間中並不插嘴,待婆婆說完了,這才緩緩地勸解道:“娘,媳婦兒說句不中聽的,若您是那曹寡婦,有大戶人家上門來,要納姑娘進門做妾沖喜,娘您可肯?”
魏婆子一瞪眼,“我兒是當正頭夫人的命!”
魏婆子媳婦淺笑,“您看,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哪個做孃的,不想自己閨女做正室夫人?”
“你這是給我出主意呢?還是給我添堵呢?”魏婆子一翻眼珠子,又踹了媳婦兒一腳。
魏婆子媳婦兒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管好脾氣地笑一笑,“娘您且聽我說完,再發作媳婦兒不遲。那曹寡婦畢竟上了年紀,有些閱歷,自然希望她家閨女能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正頭娘子,可是,若架不住她家小娘子自己個兒貪圖富貴享受,願意進門做妾呢?”
魏婆子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隨後一揮手,“去去去!別在我跟前裝孝順,我還沒瞎!”
魏婆子媳婦兒也不反駁,起來朝婆婆一福身,微微抿著嘴唇退了出去。
魏婆子趿拉上繡鞋,在內間裡來回踱了兩圈,乾瘦的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顏色來。
所謂富貴迷人眼,曹寡婦家的小娘子年紀輕,又沒見識,一聽能進謝家享受榮華富貴,哪有不肯的道理?
魏婆子獨自在屋裡,桀桀笑出聲來。
亦珍在茶攤裡“嘁嗤嘁嗤”打了兩個噴嚏,湯伯與招娣齊齊問:“小姐可是著涼了?”
過了八月半,松江府的天氣便一天涼過一天,晚間睡覺,倘開著窗,便覺得冷颼颼的。偏亦珍一向愛留一扇支摘窗開著,說是通氣用的。
亦珍抬手摸了摸鼻尖,只略略覺得癢,通身上下並不覺得不舒服,便搖了搖頭,“倒是不曾。”
湯伯卻不放心,“小姐還是回家去喝碗熱薑湯,歇一歇罷。反正今兒生意也不忙,老奴一個人也忙得過來。”
夫人這段時間身體將養得有起色了,別再把小姐累得病了,到時候以夫人的脾氣,哪有在家裡歇著不理事的道理?湯伯怕好不容易夫人養好身體,這樣一來又要前功盡棄。遂向招娣使了個眼色。
招娣只是老實,卻並不笨,接了湯伯的翎子,對亦珍道:“小姐,不如奴婢先送您家去罷?”
亦珍一句“我自己回去便好”在嘴邊轉了一圈,終歸還是嚥了下去。雖然她不過是小門小戶人家的閨女,為生計之故在外拋頭露面,但終究不能放肆,獨自在外行走。
故而亦珍點點頭,“那我和招娣先家去了,辛苦湯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