皰人到淑妃宮中,伺候淑妃膳食。
這本是皇上對淑妃的寵愛,哪料其中這個叫徐得秀的皰人,為博得淑妃的歡心,用南地進貢的番木瓜同北地來的雪蛤燉成木瓜雪蛤盅,進給淑妃娘娘,說這是家中祖傳的秘方,可美容養顏,使得面板細緻瑩潤。
御醫也驗看過雪蛤與番木瓜,道是無妨,可以食用。
孰料淑妃連用了五日,忽然腹痛如絞,未等御醫趕到,已然小產。
皇上聞訊趕來,大為震怒,下令將淑妃宮中所有御廚及宮女太監分別關押起來,務必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芄貴妃自袖籠裡取出絹帕,印了印額頭上的細汗,“如今害得淑妃妹妹痛失龍嗣的罪魁禍首已然認罪伏法,本宮總算不負皇上信任,也好對淑妃妹妹有個交代。走罷,隨本宮往啟祥宮看望淑妃。”
聽到由遠而近,太監宮女一路通傳:“貴妃娘娘駕到!”皇上輕輕掖一掖淑妃的被角,叮囑,“愛妃好生休養。”
隨後起身,繞過緙絲山水插屏,來到外頭明間。
芄貴妃由江太監攙扶著,跨過門檻,步入啟祥宮。宮女在她身後,悄無聲息地合上祥鳳萬壽紋的琉璃屏門,宮內伺候的宮女太監悉數垂頭退了下去。
“陛下。”芄貴妃規規矩矩地向皇上行禮。
“愛妃平身。”皇上趨前一步,伸手扶起芄貴妃,“芄蘭……”
“陛下。”芄貴妃順勢起身,與天子兩兩相望,“淑妃妹妹還年輕,將養好了,還會為陛下誕下皇子……”
皇帝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朕……本打算等淑妃生下皇兒,尋個由頭,將孩子養在你的名下,可惜……”
身為帝王,他已年近不惑,至今只得一個柔貴人所出的和安公主,再無別的皇子皇女。朝中大臣請立太子的呼聲日益高漲,他亟需一個自己的皇子來繼承王位的壓力也日漸增加。
淑妃腹中的龍胎無疑令天子本人及朝堂內外都充滿了期待,只是這孩子終究還是與皇家無緣,沒能留得住。
芄貴妃聞言,不由得淚盈於睫。
她早年也曾懷過皇嗣,卻不知因何,到底還是沒能保住那個孩子。御醫小心翼翼地婉轉暗示,她傷了衝任二脈,乃是女子根本,今後恐再難有孕。
當日她為此痛徹心扉,一連數日不肯進食。皇上因而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在她宮中,整整陪了她兩天兩夜,親手將補品一口口喂到她嘴裡,她這才慢慢恢復生氣,逐日擺脫失去胎兒的痛苦陰霾。
自那以後,雖然皇上並不曾因此冷待她,甚至更加愛重她,可是無法孕育一個她同陛下的孩子的事實,始終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皇上,”芄貴妃輕輕以絹帕印一印眼角,“那害得淑妃妹妹小產的皰人,臣妾已經著司禮監監督審問,他供認乃是受了賢妃的指使——”
帝王微不可覺地皺了皺眉。
芄貴妃輕輕一笑,“賢妃姐姐素來恭良溫儉,又與淑妃妹妹鮮有往來,如何會無故做下這等事來?臣妾以為,定是他受不住刑罰,胡亂攀誣,以求脫身罷了。”
見皇上並無不悅之色,芄貴妃繼續道:“臣妾不想因此傷了賢妃姐姐與淑妃妹妹間的和氣,遂命刑名太監杖責六十,想問出他背後的主使。不料這皰人受不住刑……”
皇帝揮手,“如此便罷了。”
“那淑妃妹妹宮裡關著的宮人……”
“這幫沒用的奴才,既然這麼多人都伺候不好朕的妃子,要他們何用?統統打殺!”
芄貴妃垂睫,婉然而立,並不多言。
江睢見機無聲地從殿內退出,銜命而去。
這一日,在紫禁城內,展開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戮,掀起的腥風血雨,令禁宮內外聞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