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還約英姐兒同我有時間去她家中做客……”亦珍用手輕輕卷著母親床側系蚊帳用的錦繩下頭的穗子,“……佘家用的是從京中退任的庖人,做了一道京裡時新的吃食,聽佘大小姐說,乃是以水晶飯,龍眼粉,龍腦末兒等,摻了牛酪乳,冰鎮後食用的。做法倒不難,不過是裡頭的幾樣食材,尋常人家不易得罷了。”
亦珍不曾注意到,當她說起京中退任的庖人時,母親曹氏的臉上,僵了一僵,迅即恢復成一派溫柔微笑的表情,伸手摸一摸她的臉頰道:“那珍兒可覺得美味?”
亦珍回想一下,忍住聳肩的衝動,小小聲說,“我只告訴娘:味道真不如何。”
曹氏不由得笑起來,“為什麼?”
“龍眼本就味濃,龍腦末兒則更衝些,又加了羶味頗大的牛酪乳進去,混在一處,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怪異味道。也許京中人口味比較重罷。”亦珍呲牙。
曹氏擰了下女兒的腮幫子,“這樣的動作,可不能在外頭做,要教人笑話的。”
“女兒知道了。”亦珍笑嘻嘻的。
“還有什麼新鮮事要講給娘聽的?”
亦珍眼睛一亮,“女兒在席間聽魯總兵家的小姐說起,京中有間叫半齋館的食肆,只得每年清明以前,才賣一款刀魚面,一日只賣五十碗,一碗也不肯多賣的。偏就有那老饕,為了那一碗刀魚面,大清早就去排隊。什麼時候,女兒若能做出這樣的美味來,引得咱家的茶客排著隊也要來嘗上一口……”
亦珍微微閉上眼睛,想想銀錢水一般流進錢匣子的景象。
“小財迷。”曹氏笑著一點女兒額角,“日子只消不那麼清苦便好,要那麼多身外之物做什麼?”
“那樣娘便不用擔心家用,湯伯湯媽媽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曹氏見女兒小小年紀,卻要擔心家計,心下不是不難過的。到底是她無用,不能給女兒提供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亦珍卻又睜開眼,攬著母親的手臂,笑道:“不過如今這樣也很好。女兒有娘,有湯伯湯媽媽,身邊還有招娣。一家人有房住,有衣穿,有飯吃,比之外間露宿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不知幸福了多少呢。”
比起那些大戶人家內宅外院糟心的爭鬥,他們這樣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才是最要緊的。
曹氏溫柔地將女兒摟在懷中,“我的珍姐兒真是長大了啊,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娘可以放心了……”
“娘!”亦珍輕叫了一聲,搖了搖母親的手臂,“您哪兒能這就放心了呢?您還要看著女兒成親生子,享含飴弄孫之樂呢!”
到了吃藥的時候,湯媽媽端了湯藥進來,看見這一幕,趕緊笑著將盛著藥碗的托盤在夜壺箱上一放,“小姐快別揉搓夫人了。夫人該吃藥了。”
亦珍朝湯媽媽霎霎眼睛,放開母親的手臂,從床邊站起身,親自去臉盆架淨了手,伺候曹氏趁熱喝藥,漱口。
曹氏吃過藥,便叫女兒回去,“娘屋裡藥味兒重,珍兒快回自己屋去罷。也忙了一早了,好好歇一歇,睡個午覺,別累著了。”
亦珍脆生生地應了。
湯媽媽送她出了門,目送她帶著招娣延著廊下,走出院子,這才回到屋裡。
曹氏示意湯媽媽關上門,到近前來。
“湯家的,去把我那隻鎏金牡丹花開銀妝匣取來。”
“夫人……”湯媽媽微微一愣。
“去取來。”曹氏堅持。
“是。”湯媽媽自去裝貴重物件的樟木箱子裡,翻開上頭墊著的幾匹緞子面兒,自下頭捧出個藍花布包著的匣子裡,小心翼翼地捧到曹氏床前,輕輕擱在曹腿上。
曹氏坐直了身體,解開藍花布包袱上頭的結,露出裡頭裡頭的鎏金銀妝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