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寥寥幾面,但?吳碩能深深感受到那是個無拘無束、剛烈又柔軟的女子,腦海中?不斷跳動起剛剛在報紙上看到的幾個字眼:淤青、頸疤、多處骨折……他不禁回憶起曾經日軍闖入寺廟殺人放火的樣子,不敢再?深入幻想陳今今在那如地獄般的地方都經歷了什麼。
過去遭遇的一切苦難像電影般控制不住地一幀幀浮現:去城裡化緣被暗殺的明盡、保護難民遭槍殺的王朝一、出家的李香庭、中?槍後死裡逃生的自?己……
吳碩崩潰地抱住頭,淚水潸然而下,為遺憾,為故去的朋友,為明明相愛卻陰陽相隔的愛人,為這些年?經受的艱難困苦,為破碎的山河、無數鮮活的生命……
文瑾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背,此時此刻,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安慰他,聽著悶在衣服裡壓抑的哭聲,更?加觸目傷懷。
他尚且如此,明寂……文瑾深深嘆了口氣:「吳碩,你得?振作起來,我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吳碩聞言抬起頭:「對,不能讓老師知道。」他快速揩去眼淚,起身撣撣褲子上的灰塵,哽咽道:「老師已經夠不容易了。」他抽了下鼻子,深吸一口氣,「我去整理資料,你也忙吧。」
文瑾望他落寞的身影遠去,也回到工位上坐著,想找點事做轉移注意力,握筆盯著空空的畫紙,卻一筆也畫不下去了。
……
李香庭做好了晚飯,叫大家過來吃。
戚鳳陽最?近廢寢忘食地臨摹天?王殿的壁畫,拿了個饅頭就走了。吳碩向來話多,今日卻一反常態,一直悶不吭聲地埋頭吃飯。文瑾人耿直,藏不住事,也心?虛地不敢直視李香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悲傷,卻怎麼也無法?像從?前那般談笑?歡聲。
趙淮忽然摟住她的肩:「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
文瑾推開他,冷冷道:「吃你的飯。」
趙淮拿起一個饅頭大咬一口,嘆了聲:「女人啊。」
出家人用齋有規矩,需端身無語,李香庭吃飯時候極少說話,不急不慢地細嚼慢嚥,將碗中?食物用盡,放下筷子,才看向氣氛莫名有些壓抑的幾人。
「有心?事?」問的是吳碩。
吳碩走神,沒注意他的話,文瑾在桌底踢他一腳,才抬起頭來:「啊?」
李香庭瞧他這魂不守舍的模樣:「不舒服嗎?」
「嗯,對對,沒睡好,困。」
「下午補補覺。」
「好。」
「多吃點。」
吳碩頻頻點頭,趕緊去夾菜大口往嘴裡塞。
李香庭又問剛吃完的趙淮:「麥子送到了?」
「送到了,戰士們說萬分感謝。」趙淮倒了杯水喝,續道:「還給了幾張報紙呢。」
聞此,吳碩和?文瑾心?裡都猛地咯登一下。
趙淮喝了口水:「回頭——」
文瑾忽然撂下筷子,打斷他的話:「我吃好了!趙淮,跟我去摘幾個果子。」
趙淮「哦」了一聲,隨她離開。
空蕩蕩的齋房只剩兩人。
吳碩淺淺清了下嗓子,找些無聊的話轉移李香庭注意力:「天?開始熱了。」
「是的,現在經費多了,可以買兩座風扇。」李香庭為他倒了杯水,「這裡乾燥,水源也少,之前在周邊種的樹還沒長大,你我是習慣了,這是他們倆在這的第?一個夏天?,後面還有很多學生過來,得?照顧點。」
「是,冬天?還好,夏天?確實難熬。」
「下個月是不是有滬江藝專的幾個畢業生過來?」
「對,之前來過一次電報,預計在六月底。」
「南方人,可能會受不了這裡的氣候,滬江的孩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