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敬彥說完,認真地盯著韓時宴瞧,他以為他會在那張年輕的臉上瞧見憤懣與不甘。
可讓他意外的是,韓時宴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表情。
他的眼神平靜地拉開了門,彷彿方才他們在這間屋子裡只不過是在談論汴京最近的天氣而已。
“十天,你給我們十天。”
韓時宴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間屋子,朝著大理寺門外走去。
這一回倒是沒有遇見崔以行,只瞧見幾個扒在柱子後頭探頭探腦心虛地看他的“有瑕官員。”
韓時宴餘光一瞥,很好!左邊那小胖墩兒熱愛花天酒地,原本被關御史壓進了棺材裡不敢動彈,這幾個月關御史不在,他去了北朝王都,這廝又“詐屍”歡騰了起來,該參。
右邊那小老兒養了報應兒子,那衙內前幾日強搶民女,因為搶的是美人,如今王御史正在御史臺奮筆疾書唾沫橫飛,放了狠話明日早朝見!
前頭那個沒有幾根毛兒的倒是私德無虧,就是今日早朝之時當著官家的面放了個響屁。若換了吳江那怕不是還要得意洋洋蹦躂一圈,大喊雷公可敢與某一戰?
這幾根毛卻是戰戰兢兢,雙腿發軟,直著眼睛像是等著閻羅王翻開生死簿,就點他命了!
韓時宴瞧著無語,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這大理寺同他八字不合,來一回不但被韓敬彥氣了個飽,還損失了一枚金鎖。
韓時宴想到這裡,表情十分複雜。
他不說富可敵國,那也是家財萬貫,家中金銀三生三世都用不完,居然也學了顧甚微的,開始心疼起一個金鎖來。
他剛想到顧甚微這個名字,那個人便一下子撞入他的眼簾。
她坐在那株大槐樹上,晃著腳丫子,懷中還抱著一個小竹籃子,那竹籃子上頭墊著油紙,裡頭的枝頭幹堆得滿滿當當的,她一邊吃著,一邊掰了枝頭幹喂雀兒。
不光是如此,還時不時的偏偏頭,挪挪身子……
就像是在大理寺面前作法。
韓時宴心中騰起了一股子荒謬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就瞧見顧甚微舉起手來衝著他揮了揮,然後一下子跳了下來。
“你方才是在做什麼?左右晃動也不怕從樹上掉下來。”
顧甚微遞給了韓時宴一個杏幹,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了他,“鳥有三急,總不能我闖入它家中做客,還不讓它如廁……不過這客人就只有我能當了,若換做是你,這會兒怕不是已經……嘿嘿……”
韓時宴瞧著顧甚微樣子,啞然失笑。
她沐浴在陽光之下,就像是一場可以捲走你所有煩憂的龍捲風。
韓時宴接過那杏幹塞進了嘴中,枝頭幹是果子掛著樹上風乾來的,比起尋常蜜餞要來得硬得多,且沒有用糖醃製過,口味要清淡一些。
像這杏幹除了甜味還能夠嘗得到絲絲酸味兒,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般。
他同韓敬彥一道兒長大,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分道揚鑣。
其實,同他分道揚鑣的,又何止是一個韓敬彥呢?
即便是他從立志那一日開始,他便做好了成為孤臣的準備,可真到了這一日,心中還是悵然無比。
好在這種悵然,在見到顧甚微那一瞬間,卻是全部消弭了。
真好啊!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同他志同道合,會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的人。
而那個人,還是他心悅之人。
不算日後他同顧甚微是否會攜手白頭,韓時宴想這一路披荊斬棘的相伴,已經足夠讓他一生都不孤獨了。
他想著,衝著顧甚微笑了笑,“你請我吃杏幹,我請你去吃韓春樓吧。”
韓春樓是他同顧甚微初次相遇的地方,也是在那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