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湖之行,感受如何?”
陳平安說道:“說客氣話,就是還好,雖然混得慘了點,但不是全無收穫,有些時候,反而得謝你,畢竟壞事不怕早。如果撂狠話,那就是我記在賬上了,以後有機會就跟國師討債。”
崔瀺“嗯”了一聲,渾然不上心,自顧自說道:“扶搖洲開始大亂了,桐葉洲因禍得福,幾頭大妖的謀劃早早被揭露,反而開始趨於穩定。至於距離倒懸山最近的南婆娑洲,有陳淳安在,想必怎麼都亂不起來。中土神洲陰陽家陸氏的一位老祖宗,拼著耗光所有修行,終於給了儒家文廟一個確切結果,劍氣長城一旦被破,倒懸山就會被道老二收回青冥天下,南婆娑洲和扶搖洲,極有可能會成為妖族的囊中之物,所以妖族到時候就可以佔據兩洲氣運,在那之後,會迎來一個短暫的安穩,此後妖族主攻中土神洲,屆時生靈塗炭,萬里硝煙,儒家聖人君子隕落無數,其餘諸子百家,同樣元氣大傷。所幸一位不在儒家任何文脈之內的讀書人,離開孤懸海外的島嶼,仗劍劈開了某座秘境的關隘,能夠容納極多的難民,現在那三洲的儒家書院弟子,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將來的遷徙一事。”
崔瀺略微停頓,繼續道:“這只是一部分的真相,敵我雙方,還有浩然天下內部,儒家自身,諸子百家當中的押注,可謂一團亂麻。這比你在書簡湖拎起某人心路一條線的線頭,難太多。人心各異,也就怨不得天道無常了。”
陳平安面無表情,下意識伸手去摘養劍葫喝酒,只是很快就停下了動作。
崔瀺步步登高,緩緩道:“不幸中的萬幸,就是我們都還有時間。”
崔瀺說道:“崔東山在信上,應該沒有告訴你這些吧,多半是想要等你這位先生,從北俱蘆洲回來再提,一來可以免得你練劍分心,二來那時候,他這個弟子,哪怕是以崔東山的身份,在咱們東寶瓶洲也闊氣了,才好跑來先生跟前,顯擺一二。我甚至大致猜得出,那時候,他會跟你說一句,‘先生且放心,有弟子在,東寶瓶洲就在’,那是一種令他很心安的狀態。崔東山如今能夠心甘情願做事,遠遠比我讓他低頭出山,效果更好,所以我也需要謝你。”
陳平安沒有說話。
崔瀺瞥了眼陳平安別在髮髻間的玉簪子,道:“陳平安,該怎麼說你才好呢?聰明謹慎的時候,少年老成,可是犯傻的時候,也會燈下黑,對人對物都一樣。朱斂為何要提醒你,山中鷓鴣聲起?你若是真正心定,與你平時行事一般,定得像一尊佛,又何必害怕與一個朋友道聲別?世間恩怨也好,情愛也罷,不看怎麼說的,要看怎麼做。
“再者,你就沒有想過,老龍城一役,出手之人是飛昇境杜懋,連她贈送給你的咫尺物玉牌都毀了,若是尋常的簪子,還能存在?”
崔瀺雙手負後,仰起頭,接著道:“見微知著。一直看著光明璀璨的太陽,心如花木,向陽而生,那麼自己身後的陰影,要不要回頭看一看?”
陳平安伸手摸了一下玉簪子,縮手後問道:“國師為何要與我說這些誠摯之言?”
崔瀺灑然笑道:“半個我,如今是你的弟子,我爺爺,還在你家住著,雖身為大驪國師,我也要公私兼顧。”
陳平安信,只是不全信。
崔瀺走上臺階頂部,轉身望向遠方。
陳平安摘下養劍葫,舉了舉,說了句“我喝點酒”,然後就坐在臺階上。
崔瀺問道:“你覺得誰會是大驪新帝?藩王宋長鏡,放養在驪珠洞天的宋集薪,還是那位娘娘偏愛的皇子宋和?”
陳平安搖搖頭。
崔瀺笑道:“宋長鏡選了宋集薪,我選了自家弟子宋和,然後做了一筆折中的買賣:觀湖書院以南的某地會建造一座陪都,宋集薪封王就藩於老龍城,同時遙掌陪都。這裡頭,那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