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龐蘭溪露面代替披麻宗送客也就罷了,自然比不得宗主竺泉或是壁畫城楊麟現身。可老修士常年在外奔波,不是那種動輒閉關數十載的清淨神仙,早已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觀那龐蘭溪在渡口處的言語和神色,對這位老修士都看不出根腳深淺的外鄉遊俠竟然十分仰慕,而且發自肺腑,這就得好好掂量一番了。加上先前鬼蜮谷和骸骨灘那場驚天動地的變故、京觀城高承顯出白骨法相親自出手追殺一道逃往木衣山祖師堂的御劍金光,老修士又不傻,便琢磨出一番滋味來。
兩位萍水相逢的山上修士,一方能夠主動開門請人落座,極有誠意了。
修道之人,不染紅塵,可不是一句戲言。
老修士姓宋名蘭樵,按照祖師堂譜牒的傳承,是春露圃“蘭”字輩修士。由於春露圃幾乎全是女修,名字裡有個“蘭”字不算什麼,可一名男弟子就有些怪了,所以宋蘭樵的師父就補了一個“樵”字,幫著壓一壓脂粉氣。
陳平安先前只聽龐蘭溪說那金光峰和月華山是道侶山,有講究,運氣好的話,乘坐渡船可以瞧見靈禽異物,所以這一路就上了心。剛好宋蘭樵前來提醒此事,為陳平安解惑。原來金光峰一帶,偶爾會有金背雁現身,此物飛掠速度快若劍仙飛劍,只在得天獨厚的金光峰稍作盤桓,除非元嬰境界,一般修士根本不用奢望捕獲。而且金背雁性情剛烈,一旦被捕就會自焚而亡,讓人半點收穫都無。金背雁喜歡高飛於滔滔雲海之上,尤其嗜好沐浴陽光,由於背部常年曝曬於烈日下,而且能夠先天汲取日精,故而成年金背雁可以生出一根金羽,兩根已屬稀少,三根更是難遇。北俱蘆洲南方有一位成名已久的野修元嬰,因緣際會,在下五境之時就獲得了一隻渾身金羽的金背雁老祖宗主動認主。那隻扁毛畜生戰力相當於一位金丹修士,振翅之時如烈日升空,這位野修又最喜歡偷襲,亮瞎了不知多少地仙以下修士的眼睛,躋身元嬰之後,宜靜不宜動,當起了修身養性的千年王八,這才沒了那隻金背雁的蹤跡。
至於月華山,每到初一、十五,就會有一隻通體雪白、大如山丘的巨蛙帶著一幫子孫趴在山巔鼓鳴不已,如練氣士吐納,汲取月華。中秋夜前後更是滿山蛙鳴,聲勢動天,所以月華山又有打雷山的別稱。不是沒有修士想要馴服這隻巨蛙,只是巨蛙天賦異稟,精通土法遁術,能夠將龐大身軀縮為芥子大小,隱匿於地脈山根之中,與此同時,月華山變得重如大國五嶽,任你元嬰修士也無法使出釜底抽薪的搬山神通。所以修士多是去月華山上試圖抓捕幾隻百年雪蛙,一旦得手,即算僥倖,因為那些雪蛙的老祖宗極為護短,不少中五境修士都葬身於月華山。
宋蘭樵將金光峰和月華山的諸多修士糗事說得詼諧可樂,陳平安聽得津津有味。
曾有人張網捕捉到一隻金背雁,結果被數只金背雁銜網高升。那人還死活不願鬆手,最後,等到鬆手,被金背雁啄得遍體鱗傷、身無寸縷,春光乍洩,身上又無方寸物之類的重器傍身,十分狼狽。金光峰看熱鬧的練氣士噓聲無數,那還是一位大山頭的觀海境女修來著,在那之後,女修便再未下山遊歷。
陳平安好奇問道:“金光峰和月華山都沒有修士建造洞府嗎?”
宋蘭樵撫須笑道:“金光峰的日精太過灼熱,常年流轉不定,沒個章法,地仙修士勉強可以常駐,尋常練氣士在那兒結茅修道,極其難熬,虛耗靈氣而已。至於月華山倒是一處五行齊備的風水寶地,只可惜有那巨蛙佔山為王,徒子徒孫數千只,早早開了竅的巨蛙對我們練氣士最是記恨,容不得練氣士跑去山上修行。”
陳平安點頭道:“山澤精怪萬千,各有存活之道。”
宋蘭樵似乎深以為然,笑著告辭離去。
熱絡客氣得有,再多就難免落了下乘,上杆子的交情矮人一頭,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