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多管管兒子顧璨,她還是很願意看到的。
尤其是小泥鰍無意間說起了那塊“吾善養浩然氣”玉牌的事情後,婦人獨自想了半宿,覺得是好事情,至少能夠讓劉志茂忌憚些,只要陳平安有自保之力,也就意味著不會拖累她家顧璨不是?至於那些繞來繞去的對錯是非,她聽著也心煩,倒也不覺得陳平安會存心傷害顧璨,只要陳平安不去好心辦壞事,又不是那種做事情沒輕沒重的人,她就由著陳平安留在青峽島了。
吃完飯後,陳平安開始像往常那樣,繞著青峽島沿湖小路獨自散步。走走停停,並無目的。偶爾會遇到一些青峽島修士,多是年紀輕、輩分低的下五境練氣士,至於那些雜役婢女,自然不敢胡亂離開各個府邸。
見到了陳平安,他們都會喊聲陳先生,因為根本不清楚這個年輕人的根腳,只聽說是顧璨親自邀請到青峽島的貴客,不但如此,顧璨每天都要去山門口那間屋子坐會兒,與這位貴客聊聊天,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天大稀罕事。
那個賬房先生對誰都比較和氣,反而讓人捉摸不透,他們無形中對他也就少了許多敬畏的心思。難不成是個花架子?比如是顧小魔頭的大驪同鄉?又或者是那位夫人的孃家晚輩?
陳平安行走在幽靜道路上,停下腳步。眼前站著兩個人,顧璨的師兄晁轍,還有能夠讓顧璨還算青眼相加的呂採桑。呂採桑是一個白衣勝雪的俊美少年,年紀其實將近三十歲,可心性與皮囊都還是少年,應該是十幾歲的時候就躋身了洞府境,才得以顏色若童子,這說明那位書簡湖屈指可數的老元嬰境修士,收取呂採桑作為閉關弟子,很有眼光。
呂採桑撇下已經停步的晁轍,上前幾步,臉色陰沉:“你叫陳平安?我勸你以後少對璨璨指手畫腳!”
陳平安直接問道:“不然如何?”
呂採桑微微愕然,正要說話,陳平安的視線已經越過他,望向自認為是局外人的晁轍,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怪話:“算了,下不為例。”
晁轍欲言又止。
陳平安搖頭道:“不用解釋,我知道了,不想聽而已。”
呂採桑看著那個神色憔悴、眉宇間滿是陰霾的年輕男人,譏笑道:“好大的口氣,是璨璨借給你的膽子吧?”
好似一個病秧子的陳平安,伸出一隻手臂。
晁轍憑藉本能想要後退,只是不願意在呂採桑這個青峽島外人面前露怯,遂強自鎮定。
天地寂靜。
呂採桑大笑道:“你這是幹嗎?”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不來?你可想好了。”
當言語落定時,只見一條金色絲線剎那之間從顧璨府邸處拔地而起,金線不斷拉伸,最後一把長劍懸停在陳平安手掌上方。
哪怕飛劍已至陳平安掌心上方一寸高處,靜止不動,可這把長劍飛掠帶出來的那條金色長線始終沒有退散。
呂採桑眯起眼,心中震撼不已。
陳平安問道:“是不是按照書簡湖的規矩,你們兩個已經可以死了?”
陳平安瞥了眼那把微微顫鳴的半仙兵劍仙,淡然道:“回去,下次出鞘,會讓你滿意的。”
那把劍仙一閃而逝,那條長達千餘丈的金色光線這才消失。
呂採桑依舊站在原地,不肯退讓。
晁轍已經讓出道路,站在一旁。
陳平安看了眼一臉視死如歸的呂採桑,滿臉疲倦不曾清減絲毫,卻出人意料地笑了笑:“顧璨應該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說完之後,陳平安竟是轉身而走,返回那間屋子。
內心深處有些後怕的呂採桑,轉過頭,望向一身冷汗的晁轍,猶然嘴硬,問道:“這傢伙是不是腦子進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