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琳琅滿目,既是陳平安的收穫,也是陳平安的江湖。
一顆上等蛇膽石,是神誥宗道姑賀小涼當初在鯤船上還給陳平安的,還有一些已經褪色的普通蛇膽石。
綵衣國城隍爺沈溫贈送的金色文膽,除此之外,旁邊擱著一小堆金銀兩色的金身碎片,還有胭脂郡淫祠山神的破碎金身。
一枚出自某一代龍虎山大天師之手的印章,按照沈溫的說法,此印章需要配合道家五雷正法,才能發揮威力,但是最讓陳平安記憶猶新的,還是那句話:唯有德者持之。
一堆銅錢小山,穀雨錢、小暑錢、雪花錢。
一堆小竹簡,有一些是以尋常竹子削成,更多的還是由魏檗以竹樓剩餘的青神山竹子打造而成,上邊刻滿了名言警句和詩詞佳句,有崔東山跟他一起練拳時朗誦的聖賢文章,有李希聖在竹樓外牆上畫符的文字,有陳平安從山水遊記裡摘抄而來的片段,有從江湖上的道聽途說而來的無心之語……
在梳水國渡口購買的一隻鬥雞杯,不值錢,但這是陳平安難得的額外開銷。
劍修左右贈送的兩根金色龍鬚,以及作祟老蛟死後遺留下來的一件金色法袍,和一顆好似泛黃丹丸的老珠子。
一隻白瓷筆洗,從古榆國刺客蛇蠍夫人那邊獲得,之所以沒有在青蚨坊賣出,是因為陳平安喜歡那一圈活潑靈動的文字。
一本《劍術正經》,一枚身為咫尺物的玉牌,都是老龍城鄭大風送的。
一本文聖老秀才贈送的儒家典籍,幾本從胭脂郡太守府邸得到的山水遊記和文人筆札。
一枚刻有“靜心得意”的印章。
一枚沒了“山”字印做伴的“水”字印,顯得有些孤零零的。它被陳平安放在了最靠近手邊的位置。
當然還有那本相伴時間最久的《撼山拳譜》。
寧姚翻翻檢檢,一樣樣打量過去,最後笑道:“都給我了?不留點私房錢?”
寧姚心中有些懊惱,私房錢算怎麼回事,以後跟陳平安說話,不能再這麼沒心沒肺了。切記,這不是劍道修行。
陳平安顯然沒有察覺到寧姚言語中的深意,指了幾樣東西,一本正經道:“這本《撼山拳譜》,你是知道的,不是我的,我只是幫顧璨保管,不能給你。齊先生送給我的印章也不行,還有城隍爺的那枚天師印章,我覺得給你不太合適。其餘的,你想要就都拿去吧。”
寧姚撇撇嘴:“不稀罕,你都留著吧。”
陳平安一拍腦袋,將腰間的養劍葫蘆姜壺摘下,放在桌上,再從劍匣裡抽出那張棲息有枯骨女鬼的符籙,解釋道:“這隻養劍葫蘆,是我購買幾座山頭的彩頭,山神魏檗幫我跟大驪要的;這張符籙裡頭,有一個挺兇的女鬼,在桂夫人的幫助下,她跟我簽訂了六十年契約,如今就住在劍匣裡頭。桂夫人說這劍匣又叫槐宅,陰物身處其中,能夠滋養魂魄,增長修為,就像是它們獨有的一座小洞天福地。”
寧姚問道:“枯骨女鬼,漂亮嗎?”
陳平安想了想:“就那樣吧,不如一個山莊的嫁衣女鬼好看,嫁衣女鬼又不如你好看。”
寧姚怒氣衝衝道:“陳平安,你變得這麼油嘴滑舌,是不是跟阿良學的?”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沒呢,都是我的心裡話,好話跟油嘴滑舌,可不一樣。”
寧姚呵呵笑道:“那你是不是騙了許多姑娘的真心?”說到這裡,寧姚趴在桌上,轉頭望向個子高了許多、面板也白了一些的陳平安,好像有些灰心喪氣,“我如今再也不能一隻手打五百個陳平安了。你走過大半個寶瓶洲,那麼多小地方的姑娘,說不定真會把你當作神仙,然後喜歡你。”
陳平安趕緊擺手道:“沒有哪個姑娘喜歡我,一路上不是打打殺殺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