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爺爺您提前趕來,慶賀孫子的盟主大典,如今又交給我一把破鐵劍。怎麼?爺爺終於想要卸下梳水國劍聖和劍水山莊老莊主的擔子,想要含飴弄孫了?”這名年輕人雙手負後,眼神凌厲,卻滿臉微笑,“只是不好意思,不孝孫兒要告訴爺爺一個噩耗,皇帝陛下親自下了數道密旨,朝廷大軍近萬精銳,已經在州城外集結完畢,想必明日就會大軍壓境,剿滅我這大逆不道的新武林盟主。爺爺,孫兒不奢望你出手相助,真的,這是孫兒的真心話,只求爺爺從頭到尾袖手旁觀就行了,只求您莫要再賜我一劍。”
宋雨燒凝視著孫子的面容,爽朗大笑,上前踏出一步,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毫不遮掩自己的笑意和欣慰。老人嗓音低沉道:“不愧是宋高風和柳倩的兒子!爺爺知道這次領軍之人,正好是那名女子的丈夫,大將軍楚濠。”
宋鳳山滿臉疑惑,眉頭緊皺。
宋雨燒笑道:“既然那個心腸歹毒的婦人得寸進尺,正好藉此機會,我宋雨燒也有個道理,想要跟江湖和朝廷說個明白!”老人眼眶溼潤,一隻手握緊,一隻手抬起,輕輕撫平眼前孫子緊皺的眉頭,喃喃道:“這麼多年,爺爺也該為你做點什麼了。”
宋鳳山後退一步,低下頭,抬起一手,用胳膊擋住臉龐。
宋雨燒輕聲道:“鳳山,從今往後,爺爺就不跟你嘮叨那些老規矩了,但還是希望你最後聽一次。老江湖是有老江湖的不對,可是那些對的東西、好的事情,希望你以後身在江湖,也別全盤否定。”
他將孫子死活不願意接過手的老鐵劍放在院中石桌上,獨自走向院門。其間老人望向小院正屋那邊,只是話到嘴邊,老人還是沒有說出口。
宋鳳山嗓音沙啞地問道:“爺爺,您要去哪裡?”
宋雨燒大步向前,笑道:“爺爺的佩劍,這麼多年一直留在了瀑布下的水潭,去取劍!”
一直到老人身影遠去,宋鳳山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院內屋門緩緩開啟,走出一名年輕婦人,問道:“不攔著爺爺嗎?”
宋鳳山擦去眼淚,伸手輕輕按住桌上那柄劍,胸有成竹地微笑道:“既然咱們早有謀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難道就不想看一人一劍擋在陣前,萬軍不前?反正我這個當孫子的,是想的,都偷偷想了這麼多年了。”
年輕婦人奇怪道:“老祖宗如何想通的?”隨即婦人有些憂心忡忡:“以後咱們山莊的所作所為,老祖宗可就未必喜歡了啊。”
宋鳳山冷哼道:“大不了再讓爺爺刺幾劍,到時候實在不行,就拿出我爹的這把劍,看老爺子舍不捨得再下狠手!”
婦人打趣道:“喲,二十多年沒喊爺爺了,今天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口一個,順溜得很呢。”
宋鳳山回頭瞪了一眼,年輕婦人嫣然而笑。
她其實是一位大驪死士,有朝一日,等到大驪馬蹄踩在寶瓶洲中部疆土,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掛出那塊大驪朝廷頒發給山上人的太平無事牌。這一點,宋鳳山心知肚明。
第二天,選舉梳水國新武林盟主的大會,在劍水山莊如期召開。
從梳水國一座州府到劍水山莊的道路之上,騎軍馳騁,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大軍之中,有一名身披鮮亮重甲的大將軍,騎著一匹高頭駿馬,男人嘴角噙著笑意,舉目遠眺,可謂躊躇滿志,此次踏平那座狗屁的劍水山莊之後,自己就是當之無愧的梳水國戰功第一人了。
這名大將軍突然眯起眼。大軍之前,一位被譽為“梳水國劍聖”的黑衣老人,從瀑布下的水潭裡取出佩劍之後,擋在了大軍之前。老人身後,遙遙跟著一名腰間懸掛酒葫蘆的背劍少年。
在對著千軍萬馬出拳之前,少年摘下養劍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