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詢問孫嘉樹:“那你呢?”
孫嘉樹想了想,坦言道:“到底不是相逢於患難,不如劉灞橋和陳平安。”
鏡面那邊,位於老龍城內城,早有人恭候於屋外,正是那名孫家金丹境神仙。他領著陳平安從側面走出一個廣袤庭院,坐上一輛久候多時的馬車。氣勢內斂、返璞歸真的金丹境老神仙,親自擔任馬伕。馬車最終停在一條巷子的口子上,巷口有一棵年歲不大的槐樹,樹底下有個一邊嗑瓜子一邊翻書的漢子。
陳平安下車後,與那名漢子對視。漢子默不作聲端起板凳,先行一步走入巷子,孫家老人停車在路旁,並未跟隨,開始閉目養神。
到了藥鋪,鄭大風將板凳放在門口,讓陳平安坐著,又去拎了一條板凳過來。一時間門檻那邊人頭攢動,都是過來湊熱鬧的女子,只可惜陳平安戴了一張其貌不揚的麵皮,她們很快就沒了興趣,紛紛走回店鋪懶散消磨時光。
鄭大風笑眯眯問道:“既然自己打散了真氣八兩符,為何還要冒險來到這裡?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跟少城主苻南華結下了深仇大恨,就不怕露餡?到時候孫家可以把自己摘乾淨,你難道以為我會出手救你?”
陳平安問了三個問題:“當年是誰告訴我爹本命瓷的事情?是誰害死我爹?這些跟楊老頭有沒有關係?”
鄭大風臉色平淡,笑著反問道:“如果跟老頭子有關係,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陳平安默不作聲。
鄭大風用那本書扇動清風:“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情,老頭子沒摻和其中。但是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老頭子當時肯定看到了,只是大概覺得沒意義,不值得,就懶得插手。你要是因此怨恨老頭子,我不攔著你。”
陳平安搖搖頭,苦笑道:“我怨恨這個做什麼?楊老頭什麼性格,我很清楚,從不會欠人,也不讓人欠他,做什麼都是公平買賣。”
鄭大風點點頭,轉頭望向陳平安,咧嘴道:“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省得我拼了事後被老頭子打死罵死,也要一拳打爛你的頭顱。”
陳平安貌似無動於衷,又或者像是早就猜到了小鎮看門人的脾性。
鄭大風扇著風,繼續說道:“當初那些孩子當中,且不提各自的傳承和陣營,我最看好杏花巷馬苦玄和福祿街趙繇,以及泥瓶巷宋集薪。我師兄李二,也就是李柳、李槐他們的爹,被豬油蒙了心,最喜歡你。後來你離開驪珠洞天的種種際遇,我大致上有所瞭解,才發現我既看錯了你,也看錯了師兄,以前我覺得你們倆都是缺心眼的傻子,如今才發現是我鄭大風眼瞎。”鄭大風其實想說,其實他李二和你陳平安,才是絕頂聰明的人。
陳平安問道:“楊老頭那邊,我不敢問這些,而且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你這邊,我覺得可以問問看。”
鄭大風笑問道:“怎麼,覺得有一個金丹境練氣士護著你,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
陳平安莫名其妙指了指天上:“楊老頭可以權衡利弊,說不定我問到了要害,他會一巴掌拍死我,但是你鄭大風應該不敢。如果我猜錯了,我也不一定是必死無疑,而且你付出的代價,不會很小。”
陳平安其實是想說鄭大風這個人也是生意人,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邋遢漢子的眼界和身份,遠遠不如楊老頭。
不過當陳平安真正開口詢問這些在他心底憋了整整十年的問題時,還是感到濃重的不安。不過他躋身第四境之後,已經能夠控制心境,做做樣子,假裝雲淡風輕,還是不難的。而且在鄭大風進鋪子拎板凳的時候,陳平安就已經從包裹裡拿出了養劍葫蘆,開始喝酒。
自己的第四境如果不夠看,還有初一和十五,還有那個孫家的金丹境練氣士。
鄭大風看著神色肅穆的少年,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