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想。”
陳平安把該收拾起來的物件都放在一隻小揹簍裡,彈弓、魚鉤魚線、打火石等等,瑣碎得很,最後小心翼翼從陶罐底部拿出一個小布袋子,裡面裝著一袋子碎瓷。零零散散,加在一起的東西不少,但都不重。出門遠行,得知道如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像陳平安以前進山動輒一兩百里山路,若是負重太多,絕對是一件鈍刀子割肉的壞事。
陳平安揹著小揹簍,鎖好屋門,站在院子裡,看到那根斜靠牆根的槐枝後,想了想,還是重新開啟門,把它放到屋內,以免風吹日曬,早早腐朽。
陳平安身上揣著上次進山採藥掙來的二兩銀子,先後去了趟杏花巷和騎龍巷那邊。天色還早,陳平安就蹲在關門的鋪子外頭,耐心等著,等到店鋪老闆打著哈欠開門後,他買了香燭、紙錢,還從酒肆買了一壺名叫桃花春燒的酒,最後想要從壓歲鋪子買一包苦節糕。記得小時候孃親吃過一次,說很好吃,還說等陳平安五歲生日的時候,再買一次,所以陳平安記得特別清楚。只是到了壓歲鋪子,結果夥計說鋪子早就不做這種糕點了,倒是有老師傅會做,但是鋪子都快要倒閉了,老師傅也早就跟著掌櫃他們去京城享福了。陳平安只好買了一包昨天阮秀送給李寶瓶的桃花糕。
走出小鎮,過了當時和寧姚一起躲避搬山猿的那座小廟,再往南邊,一直來到一處小山嶺前,陳平安這才開始往上走。半山腰的地方,是一處多年不種莊稼的荒蕪田地,地裡有兩個小土包,田地裡和土包上都沒有雜草。陳平安站在那兩個小土包前,緩緩蹲下身,摘下揹簍,將那些祭祀的東西一一放好。
小鎮千年又千年,不知道一開始就是如此,還是後來民風有變,百姓無論富貴貧賤,上墳祭祖之時,都不興下跪磕頭那一套,只需要點燃三炷香拜三拜就可以了。這個只耳濡目染了“四年家風”的泥瓶巷少年,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點香之前,陳平安像以往一樣,在腳邊象徵性地抓起一把泥土,給墳頭添了添土,然後輕輕下壓。
這次因為走得急,只能就近取土,以前陳平安每次進山,都會偷偷藏起一把取自各個山頭的泥土,然後帶來這邊,當然沒什麼特殊意義,就是求個心安而已。陳平安總覺得這輩子沒孝順過爹孃一星半點,總得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加上姚老頭說過老一輩燒瓷的人,有這個世代相傳的講究,於是陳平安這麼多年就一直堅持了下來。
兩座小墳緊緊挨著,相依相偎,沒有碑。
陳平安點燃三炷香後,面朝墳頭拜了三拜,然後插在墳頭之前,這才開啟那壺酒,輕輕倒在身前。最後陳平安站起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跟爹孃他們說著心裡話。
比如這次要帶著叫李寶瓶的紅棉襖小姑娘,一起出門遠遊,不知道要離開家鄉幾千幾萬裡。
一個清秀少年站在路旁小廟之中,抬頭望著牆壁上一個個用炭筆寫就的名字,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大大小小。
可能在小鎮百姓眼中,那些小孩子的玩鬧不值一提,可是此時在少年眼中,就像一條歷史歲月裡的璀璨銀河。
位於東寶瓶洲大驪版圖上空的驪珠洞天,是三十六小洞天中最小的一個,千里山河而已,如果沒有術法禁制,對於御風凌空的練氣士而言,那點風景真不夠看。但是驪珠洞天除了諸子百家的各大先賢祖師們,戰死後遺留下來的那些法寶器物,令人垂涎三尺,再就是這一方水土養育出來的人物,真可謂靈秀神異,大異於其他地方。
試想一下,兩位大練氣士結成一對天作之合的道侶,然後生下的後代,除了必然躋身中五境之外,之後登頂上五境的可能性,竟然並不比驪珠洞天能夠被帶出小鎮的那些孩子高多少。要知道一座小鎮才多少人?這等於是池塘出蛟,而且每代都能出一兩條,所以這次驪珠洞天破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