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傢伙被拽了出來,暈頭暈腦,搖搖晃晃。
蓮花小人兒發現是崔東山後,便想要逃回地下。結果發現不管他怎麼蹦跳,都沒辦法做到,就想要跑出廊道,去院子那邊試試看。只是他好似一頭撞在牆壁上,跌回廊道。
崔東山哈哈大笑:“小笨蛋。”
蓮花小人兒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
崔東山看著他,便想起了自己。
當年求學,陪著個尚未發跡的窮酸老秀才住在那貧窮陋巷,當年的自己雖說算不得什麼高人,可其實也已經是個練氣士,如果不是老秀才一開始就訂立了那麼多煩瑣規矩,他們師徒二人,何至於混得那麼慘?連飯都吃不飽?然後終於有一天,他想要去掙點錢回來,至於會不會被老秀才按照約定逐出師門,顧不上了,活人不能給尿憋死!只是當他拿著一大袋子銀子回來後,老秀才面無表情,就說了兩句話,一句話是:“從此之後,不再是師徒。”第二句話是:“希望這些銀子從哪裡來,就送回哪裡去,因為這些銀子,是你這弟子的不義之財。在那之後,你崔瀺愛坑蒙拐騙還是打家劫舍,我老秀才連開山大弟子都教不好,也就管不著了,沒這麼大本事。”那個時候,年輕崔瀺,就像現在這個蓮花小人兒一樣,悶著,低頭不說話。可能心態大不一樣,但是可憐模樣,如出一轍。
崔東山記得那個年輕崔瀺,沒有哭鬧,沒有求著老秀才不要趕他離開師門,也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銀子我可以還回去,但是希望留下一兩枚銀錠,本來就欠著一筆半年的求學錢,就當是兩清了。”第二句話是:“拿著這點銀子,去買幾支好些的毛筆,一杆杆光禿禿還捨不得丟的筆桿子,就算肚子裡有點學問,你又怎麼寫出文章?”
那天老秀才讓年輕崔瀺在家徒四壁的屋子裡邊等著。
老秀才走出屋子,在陋巷裡偷偷唉聲嘆氣一番之後,最後覥著臉跟一個街坊鄰居借了些錢,本就看不慣他窮酸樣的潑婦,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大籮筐的混賬話。老秀才也不還嘴,只是賠著笑。老秀才花光了所有錢,去買了半隻油紙包裹的燒雞,大搖大擺回到屋子,再也不提趕崔瀺離開的言語,只是招呼崔瀺坐下吃燒雞。
兩人在那張破爛桌子上相對而坐,年輕崔瀺吃了一會兒,問老秀才為何不吃。
老秀才說:“最近牙疼,吃不了油膩的。”
年輕崔瀺繼續低頭吃,問那個老秀才:“借了錢,買毛筆了嗎?”
老秀才拍了拍肚子,說:“都在這兒呢,跑不掉,晚些寫又有什麼關係,還可以一口氣寫更多文章。”
年輕崔瀺其實知道,說著豪言壯語的窮酸老秀才,是在掩飾自己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
老秀才最後輕聲道:“小瀺,這半隻燒雞,先生也好,你也罷,咱們都只能用錢去買。但是先生肚子裡這點不合時宜的學問,你只管拿去,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不用花錢,當然好像也不太值錢。我們讀書人,只要一天不餓死,還是要講一天道理的。”
其實那一天,才是崔瀺第一次離開文聖一脈,雖然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短暫光陰。
只是後來的師弟左右和齊靜春,所有的文聖門生、記名弟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崔瀺不說,老秀才也不說。
今天,崔東山拿手指敲了敲蓮花小人兒的腦袋,微笑道:“與你說點正經事,跟我家先生有關,你要不要聽?”
小傢伙猶豫了很久,點點頭。
崔東山緩緩道:“我家先生有座山頭,叫落魄山,那邊有個池塘,裡邊有顆金蓮種子。那極有可能是你的證道機緣,比如說,成為打破元嬰境瓶頸,在寶瓶洲躋身上五境的第一頭精魅。到時候,落魄山也會因此而大受裨益,可以透過你,穩固、凝聚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