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老一年輕,兩個道人徒步而走,老道人也不例外。他和弟子一起行走在大江之畔,那個年輕道士張山峰,大開眼界。
潁陰陳氏不愧是獨佔“醇儒”二字的門戶,不愧是天下牌坊集大成者,大概這才算是世間頭一等的書香門第。
其實不是不可以僱用馬車去往陳氏祠堂那邊,只不過委實囊中羞澀,就算張山峰答應,兜裡的銀子也不答應。好在張山峰是走慣了江湖山水的,就是有些愧疚,讓師父他老人家跟著吃苦。雖說師父修為興許不高,可到底早已辟穀,這數百里路程實際上未必有多難走,不過做弟子的孝心總得有吧?不過每次張山峰一回頭,師父都是一邊走,一邊小雞啄米打著盹,都讓張山峰有些佩服,師父真是走路都不耽誤睡覺。
路過一座江畔青色石崖,張山峰看到了一個儒衫青年,背對他們師徒二人,坐在那邊發呆。
火龍真人睜開眼睛,微笑道:“也是個愛睡覺的,出息肯定不會小。”
張山峰委屈道:“師父,我上山那會兒,年紀小,愛睡覺,師父怎麼不說這話?為何次次師兄都拿雞毛當令箭,要我起床修行?象之師兄總說資質和他一樣好,若是不勤勉修行,就太可惜了,所以哪怕師父不管,他這個師兄也不能見我荒廢了山上修行的道緣。好嘛,到最後我才曉得,象之師兄其實才洞府境修為,可師兄說話,從來口氣那般大,害得我總以為他是一個金丹地仙呢。所以師兄老死的時候,把我給哭得那叫一個慘,既捨不得象之師兄,其實自個兒也是有些失望的,總覺得自己既笨又懶,這輩子連洞府境都修不成了。”
火龍真人笑道:“師父的諭旨法令,怎的就成了雞毛?再說了,洞府境,怎的就境界不高了?”
趴地峰之外,火龍真人座下太霞、桃山、白雲、指玄四大主脈,哪怕火龍真人從未刻意訂立什麼山規水律,任何門下子弟隨意逛蕩趴地峰其實都無任何忌諱,可太霞元君李妤在內的開峰大修士,都不準各脈子弟去趴地峰打攪真人睡覺,而趴地峰修士又是出了名的不愛出門,修為也確實不高。所以別脈修士,不管輩分高低,幾乎人人都像太霞元君關門弟子顧陌那樣,對於趴地峰師伯師叔,或是師伯祖、師叔祖們,唯一的印象就只剩下輩分高、道法低了。
在這期間,趴地峰道人當中,大概又數張山峰被矇蔽得最多。興許在元君李妤他們這些大修士眼裡,這個小師弟屬於燈下黑得無藥可救了,不過看師父與這小師弟,處得挺好,也就不敢有任何畫蛇添足。
這還不算什麼,當年張山峰揚言要下山斬妖除魔,師父火龍真人又坑了弟子一把,說既然下山歷練,就乾脆走遠一點,因為趴地峰周邊沒啥妖魔作祟嘛。
結果張山峰這一走,不但直接遠離了趴地峰,後來乾脆就遠遊到了寶瓶洲,除了太霞元君當時處於閉關之中,桃山、白雲和指玄三脈的開峰祖師,其實都有些慌張,生怕小師弟離自家山頭太遠,會有意外,尤其是指玄峰那個戰力完全可以當作仙人境看待的玉璞境道人,都希望師父准許他離開北俱蘆洲,去往寶瓶洲,暗中護道,但是火龍真人沒有答應,說道士修道,修自己的即可,有人護道不成事。
三脈開峰祖師都覺得還是有些不妥,只是師父歷來說話即法旨,他們不敢違逆,不過白雲一脈的祖師,與其餘兩個師弟私底下合計一番,覺得師父對小師弟不上心,他們當師兄的必須肩負起護道責任,然後這個道門老神仙便與兩個師弟,一起找了個挑不出毛病的藉口,下山去了,下山後改變路線,悄悄護送了張山峰一程。
所以張山峰在山下斬妖除魔的兇險經歷,以及坎坷之後的那份心境失落,白雲祖師知道,也就意味著其餘兩脈也清楚。尤其是當指玄祖師得知張山峰黯然登上那艘打醮山渡船時,桃山祖師掐指一算,大驚失色,前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