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們可別讓老兒我以後吃不著這花生、米糖、藕片,反而天天吃飽閉門羹——”
鄭大風沒好氣道:“咱仨都是敞亮人,你說點痛快話行不行?”
老人仰起頭,丟了塊藕片到嘴裡嚼著,道:“隋右邊雖然已經是純粹武夫的小宗師,躋身了金身境,極其不容易,可在我看來,瓶頸太大,登頂極難,撐死了就是遠遊境,運氣好,也就只是這八境武夫而已。”
鄭大風立即拆臺道:“八境武夫而已?老頭子,你有本事去大街上喊這話去,看看老龍城那些地仙修士作何感想?會不會氣得一巴掌拍爛你的嘴?”
老人是個脾氣相當好的,絲毫不計較鄭大風的頂撞,笑道:“這不是例外嘛,隋右邊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走武道這條斷頭路——”
鄭大風一拍桌子,嚷道:“你說啥?”
老人趕緊彎腰拿了陳平安那隻酒杯,倒滿了一杯桂花釀,對鄭大風舉杯道:“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一口飲盡,就要去倒第二杯。
陳平安笑眯眯伸手捂住酒壺口子,道:“老先生喝一杯罰酒就行了,咱們這麼熟,不用如此見外。”
老人悻悻然放下酒杯,抹了一把嘴,惋惜道:“這酒是好,可惜就是味道淡了點,一兩杯的,喝不出啥味來。”
鄭大風夾了塊小蔥拌豆腐,催促道:“荀老哥,有屁快放!”
姓荀的老人繼續道:“隋右邊是極其稀少的先天劍坯,擁有劍仙之姿,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她劍心精粹澄澈,以後以元嬰境劍修破開上五境瓶頸的可能性,會比較大。我不妨撂一句話在酒桌上,只要陳小兄弟願意割愛,准許隋右邊加入我們山門,最多兩甲子,我保證隋右邊成為一位戰力極高的元嬰境劍修,再拍胸脯保證之後百年內,肯定成為玉璞境修士。”
陳平安微笑不語,遞過筷子,還給老人倒了一杯酒。
鄭大風冷笑道:“荀老兒,你這是癩蛤蟆張嘴想要吞日月啊?不怕撐死自個兒?退一萬步說,隋右邊如今已經是金身境武夫,你自己都說了,成為遠遊境武夫並不難,需要時間打磨體魄而已。你倒好,直接要隋右邊舍瞭如囊中之物的八境武夫不要,散盡一口純粹真氣,再花個一兩百年的,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上五境劍修?”
老人叫屈道:“我不是早說了嘛,是有那麼點強人所難,可是隋右邊如此出類拔萃的天賦資質,不轉去修習劍道,我若是沒看見也就罷了,瞧見了還要憋在肚子裡,實在難受,此等暴殄天物之事,我忍不了!你們想啊,隋右邊這麼個俊俏小丫頭,以後就算成了遠遊境武夫,也是以雙拳與人打打殺殺,一拳打來一腳踹去,何等煞風景,哪裡有一位風姿卓絕的女劍仙,白衣飄飄,飛劍斬敵千里外,來得風流?”
鄭大風嗤笑道:“說得輕巧。純粹武夫境界越高,散氣越是兇險,尤其是煉神三境,涉及元神魂魄,一個不小心,別說是保住先天劍坯的劍仙資質,恐怕半條命直接就沒了。荀老兒,你當自己是飛昇境大修士,還是保底仙人境修為啊?何況陳平安憑啥要把隋右邊這麼個大美人,半個貼身婢女,雙手奉上,給你這麼個遊手好閒的老色坯?”
老人正色道:“我輩風流非下流,不足為外人道也。大風兄弟,你可以羞辱老哥我,但是別連自己一併看輕了。”
鄭大風朝老人伸出大拇指,夾了一筷子菜,不情不願地讚道:“老哥這句話說得坦蕩,我挑不出半點瑕疵。”
老人舉杯暢飲一大口,然後撫須而笑,道:“我就知道,大風兄弟,你是我輩同道真名士,關鍵時刻說話就是硬氣,佔理,仗義!”
陳平安拈了一顆花生米,丟入嘴裡,慢慢咀嚼。
老人也不敢催促,這件事情成與不成,只看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