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越歡喜,還真不是她善變,那個早年經常給家裡幫忙打雜的董水井吧,當然是老實本分的,可她一早便覺得差了點意思。林守一呢,都說是那讀書種子,她又覺得高攀不上,她可是聽說了,那小子他爹,是當年督造衙門裡邊當差的,官兒還不小,再說了,能夠搬去京城住的人家,大門檻兒,能低了去?李柳真嫁過去了,這麼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傻閨女,還能不受氣?將來可莫要李槐跑去串個門,都要被看門的給狗眼看人低了。
陳平安哪裡能想到這個柳嬸嬸在打什麼算盤,見這個長輩但笑不語了,怕冷場,他便主動拉著家常。
陳平安突然轉過頭,再收回視線,笑道:“嬸嬸,李叔叔回來了。”
婦人探過身子,往大門外一瞧,還真回來了,笑道:“也到了吃飯點兒,嬸嬸這就給你做頓家鄉菜去。”
婦人站起身,習慣性大嗓門吼道:“李二!”
一個漢子立即小跑起來。
婦人埋怨道:“沒見陳平安到咱家裡了?回個家就磨蹭半天,出門跟外邊地上有錢撿似的。”
李二笑著跨過門檻:“來了啊。”
陳平安已經站起身,喊了聲“李叔叔”。
婦人見李二打算坐在自己位置上,怒道:“買酒去啊,是不是攢著私房錢,留著給那些狐狸精買胭脂水粉啊?”
李二悶悶道:“我兜裡從來沒錢的。”
婦人重重一拍櫃檯:“自己從抽屜裡拿錢,趕緊去買兩壺好酒。買過了酒,就讓陳平安住那間給李槐準備的屋子,想想看有沒有缺的物件,買酒那會兒,一併買齊全了。”
轉頭望向陳平安的時候,婦人便換了笑臉:“陳平安,到了這兒,就跟到了家一樣,太客氣,嬸嬸可要生氣。”
陳平安笑道:“不跟嬸嬸客氣,一盤冬筍炒肉,必須得有。”
婦人笑道:“有,必須有。”
李二拿了錢,和陳平安一起離開鋪子。
都是街坊鄰居,鄉里鄉親的,又是獅子峰腳下,不用擔心鋪子沒人看著就出事。
兩人走在逐漸冷清起來的街道上,陳平安輕聲問道:“李叔叔,你知不知道福祿街李希聖,就是李寶瓶的大哥,如今在北俱蘆洲哪裡?”
李二說道:“知道,此人先前帶著一個比較古怪的伴讀書童,拜訪過我這邊。回頭和你細說。”
陳平安鬆了口氣,不然自己還真不好找。
李二猶豫了一下,環顧四周,最後望向某處,皺了皺眉頭,然後遞出一拳。
整條大街,就只有陳平安依稀察覺到一點跡象。估計就算有人在附近剛好瞪大眼睛瞧著李二,都沒本事看到李二出拳。
然後在極遠處的雲海中,便響起了一聲小鎮這邊都聽得到的沉悶炸雷。
出拳過後,李二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說道:“李希聖讓我告訴你,去找他之前,必須先告訴你一件事,當年他送你那桃符,不是什麼臨時起意的隨手之舉。當然,最後你沒收下。隨後他便為落魄山竹樓畫符,是了斷一樁與你息息相關的不小因果,所以李希聖要你無須感激,若是做不到,便不用去找他了。”
陳平安點頭道:“好。”
李二到了街角一處酒肆,掏錢向掌櫃買了兩壺最貴的酒水,道:“沾你的光。”
一個年輕酒客笑問道:“李二,你家李柳沒下山啊?該不會是李姑娘在山上神仙府邸待慣了,就瞧不上山下的狗窩了吧?”
李二沒搭理。
回去路上,李二點頭笑道:“你這第六境,很結實。”
陳平安在李二這邊,不會有太多的忌諱,說道:“在濟瀆東邊些的地方,被顧祐前輩指點過三拳。”
李二嗯了一聲,不過很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