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宮裡只有零零碎碎的訊息傳出來,毓溪便料定,十一阿哥的死會有個體面的說法,總不能才打了勝仗舉國歡慶,立時就有皇子死於非命,朝廷和宗室都丟不起這個臉。
誠然,這是對十一阿哥的不公,亦是天家的無情。
此刻見胤禛的模樣,毓溪不得不勸道:“十一阿哥的死因,不論皇阿瑪查與不查,都不該你插手,除非皇阿瑪親自交代你,不然該離得遠些,別將自己捲入麻煩中。”
胤禛心情沉重地說:“恐怕會和當年胤祚的死一樣,不了了之。”
毓溪道:“這便是我最擔心你的,怕你因為十一阿哥,勾起對六阿哥的思念,思念也罷,你若一時衝動,跑去翻查舊案,驚動了朝廷和宗室,要皇阿瑪如何為你周全,額娘又該如何自處?”
胤禛苦笑:“哪有那麼容易,多年過去,相關之人必定早在當年就已將罪證銷燬,若有參與其中的太監宮女,恐怕也被滅口。宮裡每年都有太監宮女死去,少了幾個人,誰能知道,物證和人證都沒了,我還查什麼?”
毓溪說:“你能冷靜,我便安心了,就怕你一時衝動,冒犯了太子,就算皇阿瑪不計較,索額圖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何必與他撕破臉皮。”
胤禛冷聲道:“當年若非胤祚先吃下點心,太子早已不在人世,太子每每令人失望時,我都會想,當年要是他自己先吃下點心,該多好。”
“胤禛……”
“我對你說過嗎,我不記得了。”胤禛看起來很悲傷,舊事重提,字字如利刃剜心,“胤祚從小就愛跟著我,即便還沒到啟蒙的年紀,也願意在書房裡安安靜靜地陪我。那一天,他就坐在我身邊,休息時吃了太子遞來的點心,我眼睜睜看著他從我身邊倒下,再也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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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溪輕輕抱過丈夫,胤禛將腦袋擱在了妻子的肩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知道你難受。”
“額娘說,她時時刻刻都思念胤祚,只是因為皇阿瑪,因為我們兄弟姐妹,才讓自己堅強冷靜,我心疼額娘,可我什麼也做不了。”
毓溪輕撫他的背脊,溫和地說:“你平平安安,就是額娘最快活的事。”
胤禛說:“和你一樣,額娘不讓我插手十一的事,不論是否與太子相關,宜妃娘娘若能為十一討回公道,額娘說她會感到欣慰,她盼著皇阿瑪能給宜妃娘娘一個交代。”
毓溪溫和地說:“我知道,你想探求真相,並不是和太子過不去,更不是怪太子當年遞給胤祚點心吃。你是想著,不能給胤祚的交代,好歹別叫十一阿哥再死得不明不白。”
胤禛悶了半晌,才說:“可一整天了,皇阿瑪還不給明確的說法,甚至不能公佈十一是溺亡,我知道,又會和當年一樣,不了了之。”
“可是皇阿瑪他……”
“做皇帝,原來這麼憋屈。”
聽到這話,毓溪稍稍鬆了口氣,她擔心胤禛怨恨皇上不顧兒女的死活,怨恨皇阿瑪當年不給額娘和他一個交代,可即便這份怨恨合乎情理,皇帝的無奈,又有誰知道。
毓溪說:“小時候常聽我阿瑪嘆氣,說皇上難啊,那會子我不懂,做皇帝還有什麼難的,全天下人都要聽他的不是嗎。如今長大了,才明白,皇阿瑪的難處,豈是吾輩能體會的。”
胤禛眼神定定地說:“可當年若是太子被毒死,皇阿瑪會不查嗎?”
毓溪愣住,這話,她還真回答不上來,擔心地問:“你恨太子嗎,不是常常對我說,太子不容易。”
胤禛搖頭:“我不恨他,更不恨皇阿瑪,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