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平日,胤禛必然玩笑著哄毓溪高興,此刻卻喝了口湯就放下勺子,正經道:「我胡思亂想的事,若再告訴你,引得你又多想,似乎不值得。」
毓溪拿玉佩給弘暉把玩,見兒子並不在乎他們說話,才接著道:「你這個人可不會胡思亂想,必是有些緣故的,我說求你只是玩笑,若真不願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胤禛輕輕一嘆,說道:「江寧織造上京述職,前日才到的。」
毓溪想了想:「江寧織造……曹家,現任那個曹寅,是不是皇阿瑪年少時的伴讀」
「這京城世家之間的事,果然沒有你不知道的。」
「曹寅和已故的納蘭性德……」
胤禛點頭:「不錯,他們都是皇阿瑪的伴讀,曹寅與納蘭性德情同手足,納蘭性德若還活著,以皇阿瑪對他的器重,必然官居高位,明珠府也不會是如今的光景。」
毓溪心裡已有了猜想,但胤禛不提,她不敢貿然說出口,尤其是家中額娘告訴她的那些覺禪貴人與明珠府的過往。
胤禛道:「內務府皇商之間的明爭暗鬥,堪比朝堂上文武百官,向來激烈兇狠,曹寅此番上京,就是遇上了難事,來當面求皇阿瑪的。」
毓溪點了點頭,換了手串給弘暉玩。
胤禛稍稍猶豫後,說道:「胤禩的生母入宮前,曾與明珠府往來甚密,傳聞她與納蘭性德是兩小無猜的情意,而曹寅與納蘭性德親如兄弟,如今曹寅有了為難,延禧宮那位不知會作何感想。」
毓溪這才道:「覺禪貴人在宮裡做不了任何主,她真要幫什麼忙,只能求額娘。」
胤禛眉間浮起幾分煩惱:「額娘不會答應任何僭越朝政的事,我並不擔心,可是……」
真正兩小無猜的是他們夫妻,毓溪猜到了胤禛的心思,額娘向來穩重謹慎,豈會為了覺禪貴人做出干預朝政的事。
但覺禪貴人若當真為了曹寅奔走,被人察覺並宣揚開,旁人再探究她與曹寅的關係,接著打聽出覺禪氏與納蘭性德的過往,到時候八阿哥如何自處,皇阿瑪必然也要失了體面。
毓溪將這些話說出來,胤禛不禁握了她的手,問道:「是我多想了嗎,老八家的是非,覺禪貴人就算重回辛者庫,也與我們不相干,心什麼呢」
「這些年發生的種種,事後我每次與額娘提起,額娘都會說,她在乎的是皇阿瑪,是你我這些兒女。」
毓溪鬆開了胤禛的手,示意他別嚇著兒子,輕輕拍哄弘暉,接著說道:「同樣的,你當然不在乎八阿哥,你在乎的是皇阿瑪。哪怕覺禪貴人與納蘭性德之間,僅僅是孩提時長輩們的玩笑話,可一旦傳出來擺到明面上任人議論,就是天大的罪過,會失了皇阿瑪的體面。」
「正因茲事體大,不要怪我不曾與你說起。」
「你我之間,還用解釋這些」
妻子的體貼,向來是胤禛的底氣,他放鬆了些,問道:「照你看來,我們能做什麼嗎」
毓溪搖頭,鄭重地說:「長輩們的事,我們離得遠一些才好,比起被世人議論嗤笑,皇阿瑪和額娘他們,更不願見我們掛在嘴邊,如此不知道、不打聽,就是尊重了。」
胤禛頓時冷靜下來,滿眼是對毓溪的誇讚,毓溪也笑了,說道:「那就吃飯吧,都涼了。」
懷裡的弘暉不知怎麼,咯咯笑出聲,毓溪故意問兒子:「是不是笑阿瑪傻乎乎的」
弘暉哪裡聽得懂,見額娘笑他也笑,小手一頓猛揮,忽地一巴掌打在了毓溪的臉上。
這聲響,把胤禛都驚著了,正惱火地要收拾小傢伙,毓溪先抓了兒子的手,輕輕拍了幾下。
「這麼輕,他不帶疼,你如何震懾他」
「我沒想震懾他,只是打還他。」